冰封的雪山谷中传来嗒嗒的马蹄声,接着是一阵阵狼鸣,鲜血染红了雪地上纷乱的梅花形脚印,也染红了来人的皮袄,群狼的眼睛发出幽暗的绿光,来人的脸上也浮现出狠辣的杀意!
眼见受伤的狼群再一次朝着来人亮出利爪,鄯善黎用树木钩开洞口的火堆,朝着来人喊道:“快进来!狼王厉害着呢!不要硬拼!”
来人且战且退,狼的尖爪深深刺进他的手臂,使得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好在鄯善黎挥舞着带火的木棍驱散狼群,来人一个闪身钻进洞口,群狼争先恐后地咬他的脚,却被鄯善黎打了回去,乌兰图雅赶忙用粗大的木棒推动火堆到洞口。这才抬眸,正对上少年炯炯有神的眼睛。
乌兰图雅一愣,赶忙跪下给左屠耆王于单施礼,“没想到是左屠耆王,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左屠耆王于单眼睛朝着鄯善黎扫了扫,单手捂住胳膊上还在渗血的伤口,并没正面回答,只问道:“乌兰图雅你怎么不在居次身边,倒在这里!”
乌兰图雅眼睛发出亮光,看着左屠耆王:“居次要我采一些红蓝花制作胭脂,谁知道正巧遇到狼群,还是这位姑娘救了我,我们这才躲进这个山洞。左屠耆王,你……你还在流血……”
左屠耆王于单看了下自己的胳膊摇了摇头,“那些狼崽子还真不好对付!”
鄯善黎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料想到于单应该是为自己而来,她扯下自己的纱裙的一截,轻轻走过去帮于单包扎起他的胳膊,随着鄯善黎指尖的触碰,一股疼痛又伴随着酥麻的感觉瞬间传遍了于单的全身,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弄疼你了吗?你坚持一下!”
鄯善黎边说边加快了手中的动作,于单在身侧,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鄯善黎,鼻尖传来若有似无的体香,于单一把捉住鄯善黎另外一只手,半嗔怒道:“你真是胆大!一个人就敢闯过焉支山,和狼群械斗!难道你还想跑回汉朝去?我们草原就这么不堪吗?!”
鄯善黎抬起眼睫,就对上于单一双璀璨的眸子,那少年的眸子中像是有一半的愠怒和一半的心痛,就像霍去病守在自己病床前的样子别无二致,自己怎么又想起长安少年霍去病了呢!她赶忙摇了摇头,晃开这扰人的思绪,她抽回手,对于单道:“我被大汗赐给了左谷蠡王。”
乌兰图雅似乎看出了一些二人的端倪,之前想到鄯善黎可能是逃出来的,却没料到她竟与地位尊贵的左屠耆王和左谷蠡王关系非同寻常,看样子左屠耆王于单好像喜欢鄯善黎,在听到她说大汗将她赐给左谷蠡王的时候,乌兰图雅心中也倒吸一口冷气,那可是这草原上最心思深沉勇猛善战的汉子,也是小王子左屠耆王于单的劲敌!
几人陷入罕见的沉默,乌兰图雅猛然想到一些什么,问道:“左屠耆王,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你没带其他的人一起吗?”
“我本来带着金日磾和呼毒尼一同进山搜寻,找了许久也不见你的踪迹,我便派了金日磾回去报信,自己带着呼毒尼和几个亲兵寻找,谁知我深入山谷之时却走散了,正在我想要返回寻找他们的时候就听到你们的呼救声!”
“原来是这样!”乌兰图雅点了点头,却听到洞口处有狼刨土的动静,大喊一声:“不好!”
左屠耆王于单急忙持刀冲向洞口,与钻进来的狼战在一处,鄯善黎和乌兰图雅急忙为火堆添加柴火,又举起火棍子朝着狼头一阵劈打,总算将狼群继续拦在洞外,几人合力将火堆弄大,继续堵在洞口处,一时间浓烟滚滚,呛得几人不住的咳嗽……
总算是有惊无险,几人瘫在地上,这才放声大笑起来!
左屠耆王于单借着火光看向花脸的鄯善黎,这个倔强勇敢的姑娘此刻在他心中的形象更加鲜活起来。要不是碍于乌兰图雅在旁边,此刻的他真有一种想扑上去吻住鄯善黎的冲动……
正在于单胡思乱想的时候,乌兰图雅推了推于单:“左屠耆王,你带吃的了么?”话音刚落,乌兰图雅的肚子就传来响亮的咕噜噜的声音,于单看着她可怜巴巴的眼神,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帕子,这是他们匈奴人出门必备的干粮,里面包裹着奶酪和奶饼子,递给鄯善黎和乌兰图雅。
见两人狼吞虎咽地吃着,于单不禁微微笑起来,鄯善黎吃东西的样子,还真像一只小狼,可爱极了,他拿起手边的木棍,扒拉着火堆的中心,好让火堆烧的更加旺一些。
入夜,只觉得洞外变得愈加黑暗,于单或许是被狼挠的缘故,天刚擦黑就觉得头昏脑涨起来,鄯善黎见于单倒在一边蜷缩着身子,还在止不住的发抖,不禁用手试了一下他的额头,“乌兰图雅,好烫,你快来!”
乌兰图雅也试了试于单的额头,大叫一声:“不好,左屠耆王发烧了。她的头好烫!”
于单朦朦胧胧中一把捉住乌兰图雅的手,口中含含糊糊道:“鄯善黎,你别走,别走,我于单会保护你的!你不要离开草原!”
乌兰图雅听着他嘴里叫着鄯善黎却捉着自己的手,尴尬地往外抽了抽,却越是抽就越被于单拉的紧紧的,口中还说着:“我不放手,你不能走!鄯善黎,阿黎……”
鄯善黎尴尬地道:“乌兰图雅,我……我去给火堆添点柴!”
乌兰图雅见抽不回手,索性也不再用力,她扭头看向鄯善黎,道:“小王子好像喜欢你,骄傲的小王子还从没这么脆弱过,至少奴婢在居次的身边没见过他这个样子。留下做草原的阏氏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回去汉朝呢!”
鄯善黎添柴的手顿了顿,“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喜欢的人是汉庭的吗?” 乌兰图雅歪着脑袋不解地看向鄯善黎,见鄯善黎并没有说话,那便是默认了,便懵懂地道:“我真不明白,汉庭的男子有什么好?也不比我们草原的男子多三头六臂!”
“要是你以后也能认识个汉庭的儿郎,或许你就知道了。”鄯善黎的眼睛望着火光,心中似有所想,只是淡淡地回答着乌兰图雅。
乌兰图雅看她痴痴的样子,不禁好奇道:“连小王子这般英俊又勇敢的男子你都看不上,我还真想认识认识汉庭的男子,倒看看他们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呢!”
鄯善黎此刻倒是有些羡慕乌兰图雅的不谙世事,她走过去,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于单的身上,看着乌兰图雅清澈的眼睛,坐在她身边,对她道:“在这片草原往南走,有一个地方叫做长安,那里百千家似围棋局,街道鳞次栉比,南来北往的商户使得长安更显繁华,还有长安的儿郎……”
鄯善黎顿了顿,看了一眼身旁听得入迷的乌兰图雅:“长安的儿郎羽扇纶巾,满腹经纶,也有能提枪上马的英雄男儿,他们夜奔千里……”鄯善黎想到的却都是霍去病的身影,银鞍白马立于山岗,山风掀起他大红色的斗篷,不觉顿住了声音。
“你把长安说的那么好,长安男儿说的那么好,可是为什么他们却是我们草原的手下败将呢?”乌兰图雅推了推正在愣神的鄯善黎。
鄯善黎叹息一声:“胜败乃兵家常事,我相信早晚有一天汉庭会强大到让草原上的部落闻风丧胆的!”
于单口中含含糊糊,吹出的都是一口口的热气,忽然身体蜷缩,打起滚来,“水……水……”
乌兰图雅被于单捉着,心头却着急起来:“鄯善黎,怎么办呀,小王子烧的愈来愈严重了!”
鄯善黎看着脸蛋烧的通红的于单,心头一横,她拾起一根火棍冲到洞口,一边击打着围攻过来的狼头,一边用自己的裙子兜起来一些白雪,又冲了回来,将白雪一点一点喂给于单吃了。
于单恍惚间看着鄯善黎的脸,吃了几口雪之后,慢慢昏死过去,松开了乌兰图雅的手。
乌兰图雅看着鄯善黎身上被狼爪挠出的抓痕,声音哽咽:“鄯善黎,你也受伤了,我们是不是会死在这里?你看洞内的枯叶已经不多了!”
鄯善黎看着越来越干净的洞内,心头也不禁焦急起来,但还是强稳心神,安慰乌兰图雅道:“没关系的,一定会有救援的!居次知道你迟迟不回去肯定也会派人寻找你的不是吗?!你可能太累了,你去休息一会儿吧,我来看着于单。”
乌兰图雅站起身,看着脸色苍白的鄯善黎,忽然担心起来,不等她说话,鄯善黎忽然一头栽倒下去!
“怎么办啊!怎么办!救命!救命啊!”
乌兰图雅发出声嘶力竭地呼喊,在旷野中的山谷里发出一阵阵回声,却只有山风给出一阵阵呜咽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