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飞身窜到巫女的身前,一把捏住巫女白玛的白皙的脖颈,眼中是冷冽的目光:“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杀啊!你倒是杀了我,看看长安少年郎是如何恩将仇报的!”
巫女白玛胸脯挺的很高,威胁道:“况且杀了我也没用,解药不在我的身上,而且你杀了我就永远都得不到解药了!”
巫女白玛眼神中毫无惧色,琥珀般的瞳仁脉脉地盯住霍去病,喉咙发出沙沙的声音,霍去病本就是吓她,此刻不得不松开自己的手。
“她并不爱你,不是吗?”
巫女白玛看着霍去病无奈松开的手,眼神坚定:“她都不爱你,你付出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还是先和我进城吧。”
霍去病看着无所畏惧的巫女白玛,毫无办法,也只得从长计议,决定先进城再说。
距离这埋葬那日苏小山不远的地方是鸡鹿塞,此地与荒凉的大漠别有不同,是一处汉家人修葺的正方形城塞,虽然不及朔方城大,但却井然有序,走进城郭,绳纹砖铺就全城,显得街道干净爽朗,倒像是中原内陆地区。
霍去病不得已跟着巫女白玛,心头却一直在琢磨着怎么才能拿到解药,但看到鸡鹿塞,也不禁啧啧赞叹此城池之神奇,真可谓大漠中的一处胜景。
几人在大街上穿行,只见这边匈奴与汉家商贩皆有,不时遇到外族人牵牛赶马闹哄哄的在关门前高声叫卖讨价还价,城内居民似乎已经习惯,倒是一派和谐景象。霍去病心想,这大概就是仆多之前所说起的边塞‘胡市’罢。
三人走了一会儿,前方一个大红色招子很是显眼,上写“来福客栈”四字。
巫女白玛也不说话,站定一瞬,接着左拐径自向着客栈内走去,霍去病和霞乌兰也抓紧跟了上去。
店小二招呼几人来到客栈天字房打尖,巫女白玛知晓霍去病没拿到解药不会离开,索性也不管他,自己回到房间休息去了,霍去病此刻虽身体疲倦,但哪里能躺的下去,心头一直暗暗担心远在长安的鄯善黎。
心头烦闷的霍去病一骨碌起身,独自出了客栈,来到川流不息的大街上,听着沿街叫卖的贩夫走卒的声音,心头却沉沉如水,不知道长安如今怎么样了!
“去病哥哥,你要去哪里?”
身后传来霞乌兰的声音,霍去病没有回头,叹息一声道:“我出去走走……”
说罢,霍去病兀自穿过城中,朝着城墙走去,这边太过吵闹,吵的他心烦意乱,穿过琳琅的店铺和悠游而走的行人,霍去病不知不觉来到了城池边缘,举头望去,这阶地自谷底耸起,石墙高耸,真有种鸟都难以飞跃过去的感觉,与长安相比恐怕也不遑多让。
霍去病不禁在心头赞叹,这边塞小镇也有如此壁垒森严的城池!抬腿沿着石砌磴道爬上城墙,举目四望,天空湛蓝,白云悠悠,心胸顿感宽阔!只见城北面是崇山峻岭,巍峨壮观;山前空旷坦荡,平川倾斜。而石城以东,谷口开阔,了无遮拦,过往车马行人,一览无遗。
若与匈奴有争,此地当为要塞!
霍去病不禁在心头暗想,如在此设伏,可监视和阻击自城下向上偷袭之敌,出骑兵奇袭匈奴,此处亦可为汉家一处大本营。
霍去病单手一撑,跳上城墙坐下,倚着城垛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口哨声清澈嘹亮,仿佛还有远处山谷的回音。
“当时初见你,也是先听到你的口哨声的……”
霍去病一惊,猛地回过头,不知道何时霞乌兰竟然一直跟着自己,来到了城墙之上,霍去病刚刚放松的心情忽然又沉了下去,他脸色铁青:“你怎么来了?”
“我……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来陪陪你。”
霍去病转过头去,双腿在城墙上自在地摇晃着,眼睛看着远方苍翠的山峦和如织的人流。
霞乌兰笨拙地爬上城墙,小心地与霍去病并肩坐下,看着霍去病清澈的眼睛正望向远方,久久都收不回来。远处翠绿的山岗上是散落如星的羊群和渺远无迹的天空,她小心翼翼问道:“能和我说说你的那位故人——鄯善黎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吗?”
霍去病一愣,扭头看了一眼眼神诚恳的霞乌兰,此刻他的心头何尝不在思念鄯善黎呢,他看着霞乌兰怔了怔,说道:“她啊,有着不像女孩子的一面,会偷偷溜进上林苑去练骑马,上林苑啊,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那可是皇家园林!你说雪兔的胆子有多大?哈哈哈……”
“雪兔?”霞乌兰纳闷地问道。
“哦,那是我给她取的外号,有时候笨笨的,又很可爱……那次就更可笑了,一匹烈马闯进闹市,她为了救一个孩子,不惜牺牲自己拦住烈马,最后那匹烈马竟阴差阳错成了我的坐骑……就是那次我给她取的外号……她还特别善良,会为了给身边人买东西偷偷溜出皇宫……她不畏强权,帮助朋友打抱不平……”
“皇宫?”霞乌兰不觉打断了霍去病。
“哦,她是一个寄养在皇宫中的小翁主,却与那些翁主颇有不同……她爽朗潇洒,全无做作之态……贪玩却又认真……”
翁主么?一个是翁主,一个是国师,霞乌兰忽然觉得自己低到尘埃里去了。
看着说起鄯善黎就滔滔不绝的霍去病,他在回忆她的时候眼里有光,不自觉流露出来的神情让霞乌兰羡慕不已,那一定是一个特别好的女孩子吧,才能得到霍去病的偏爱。
霍去病后面的话霞乌兰都没有听清,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霍去病的侧脸,阳光打在他像小山一样的眉毛上,打在他璀璨的眼眸里,闪亮如同朝阳,他挺括的鼻尖上有一丝细密的汗珠,嘴唇一张一合,露出好看的牙齿……
多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山谷的微风轻轻吹拂着两个人的衣衫,带来一丝微凉,四条腿在城墙上肆意地摇晃,霞乌兰多希望就这么一直看着他的侧颜,直到地老天荒……
“但是现在,她被奸人所害,她快死了……”
霍去病忽然回头看向霞乌兰,眼中的光亮渐渐熄灭,仿佛一块巨大的石头压了下来,霞乌兰从刚才的怔愣中醒过来,她不敢看霍去病的眼睛,默默低下了头。
“如果我能给你解药呢?”
霞乌兰双手绞弄着自己的麻花辫子,咬着嘴唇吐出这句话。
霍去病捉过霞乌兰的肩头,将她扳向自己,低头认真看向她的眼睛:“什么!你有解药!这是真的吗?”
霞乌兰心神慌乱,他的眼睛仿佛会吸人魂魄,让人无法抗拒。
“师父……师父其实早就做好了解药,在你出发去野狼谷的那段时间,只是……只是你回来以后,师父忽然变卦了……所以我知道解药在哪里……”
“真的?那太好啦!”霍去病的面目舒展开来,一把将霞乌兰搂进怀中,霞乌兰只觉得天旋地转,清新而又深沉的气息扑面而来,幸福来的太过突然。
霍去病又猛然拉开霞乌兰,双手握紧她的肩膀:“小乌兰,那解药在哪里?”
“我可以告诉你解药在哪里,但是你别怪我师父,她不是坏人,她只是……只是……”
“我怎么会怪她呢!”霍去病打断了霞乌兰的话,“你快告诉我解药在哪里?我急着救人!”
霞乌兰站起身,从腰间取出一只荷包,拿出三颗红色的药丸递给霍去病:“师父一直把药放在我的身上,这是解药,但是……你还要配合放血,在拇指末端的少商穴和食指末节桡侧的商阳穴,各用银针放血,直到黑血流尽为止。”
说完,她将药丸揣好递给霍去病,霍去病迟疑道:“你为何帮我?就不怕你师父怪罪?”
霞乌兰显得局促不安,她咬了咬嘴唇:“我……我只是不想看你那么难过……师父顶多责罚我一番,没关系的……救命要紧……”
霍去病听她这么说接过霞乌兰的药,仿佛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他的心情无比激动,站起身在城墙上挥舞着荷包,大喊道:“鄯善黎,你等着我!你有救了!哦吼……”
说完他跳下城墙,对霞乌兰眨眼道:“我要走了,我的雪兔还在等着我,咱们后会有期,记得代我和你师父告别!”
“能不能请你……”
霍去病转过身:“什么?”
“能不能请你别忘记我?”霞乌兰看向霍去病的眼睛,怯怯地请求道。
霍去病扬起下巴,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我怎么会忘记你呢,小乌兰,是你给我的解药啊!谢谢你!”
霍去病倒退着走了两步,接着转过身朝着霞乌兰挥了挥手,霞乌兰眼眶发酸,目送着霍去病的身影快速跑下城墙,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的心空落落地。
忽然像是想到什么,霞乌兰再次站上城墙,遥遥地张望着,不一会儿,一匹载着少年的骏马飞驰而去,四蹄翻腾,长鬃飞扬,仿佛一道闪电划破天穹,卷起身后一阵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