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陵姊姊?她带什么信啊,她一直都待你不好,你父王怎么会让她给你带信!”雷被若有所思,起身来回踱着步子。
接着雷被一拍脑门:“我似乎记起来了!只是那日你父王写完信封,刘陵翁主正好进来,说看你父王的字迹漂亮,听闻这信封不用了,便向你父王讨要来,说要留存练字临摹的时候用,你父王也并未在意。”
鄯善黎努力回想,那绢纸是自己抽出来的,虽然自己还未来得及细看,但在风中展开的却是足足一页墨迹,不存在空白一说,那么难道那封信是伪造的?那么又是谁伪造的呢?里面到底又伪造了哪些内容呢?
“难道安王爷又改变了主意,私自写了信?这我不可能不知道啊!又或者是刘陵翁主伪造了信笺?她做出这种事我倒是不奇怪!”雷被起身挑了挑烛火,室内一下子更加明亮起来。
鄯善黎晃了晃神,“雷哥哥,或许是父王又改变主意了也说不定。不管怎样,那封信笺已经丢了,还是先和我说说父亲给我的口信吧。”
说完,鄯善黎坐直了身子,双眼期盼地看着雷被。
雷被放下手中的挑棍,局促地摸了摸自己两腮的胡茬,笑道:“开头无非是让小翁主勤添衣多餐饭注意身体之类的,王爷啊一直很挂念你,怕你不好好吃饭!”
雷被笑容憨厚,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对了,哥哥我都差点忘了,王爷让我给小翁主带来的王爷亲手编制的平安绳,还是王爷请大傩做过法事的呢!哎,我给放哪里了,瞧瞧我这记性!”
边说雷被边在自己身上上下摸索起来:“不对啊,我当时想着这东西重要,还特意放在特殊的地方,哎,我放在哪里来的……”
雷被的包袱散开,四下翻找也无果,边翻找边叹息起来:“可别丢了,王爷特意嘱咐我一定交给翁主手上的!这怎么就没了?”
鄯善黎看雷被着急的满头大汗,轻声叫他:“雷哥哥,要不你看看你怀里有没有?”
“怀里,啊,对,怀里!我看看哈!”雷被说着伸手到自己的怀中一摸,果然掏出一个红绳,他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好妹子,找到了,就是这个!”
他把平安绳递给鄯善黎:“妹子,你怎么猜到在我怀里的?我差点以为丢了!”
鄯善黎一边仔细观瞧这平安绳,一边道:“雷哥哥,你忘记了?以前你都是把最重要的东西揣在怀里贴着胸口放,我当然就猜想这次也是如此了!”
“对对对!还是妹子了解我!”雷被边说边笑,这才安心地跪坐下来,看着鄯善黎将平安绳系在自己的手腕上。
“雷哥哥,好看吗?!”鄯善黎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雷被,摇晃着自己的手腕。
雷被挠挠头,爽朗大笑:“好看好看!我妹子戴什么不好看哪!再说王爷亲自编的,你雷哥哥也不敢说不好看!哈哈哈……”
“咱们在这说,我阿爹也听不见!”鄯善黎调皮地眨眨眼。
“开玩笑了,真的好看!”雷被起身将刚才的包袱收拾利索,又道:“妹子,王爷还有个嘱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嗯……恐怕不太容易做到。”
“阿爹有什么吩咐吗?”鄯善黎看雷被神色一怔愣,目光从手腕上移开,看向烛光中的雷被。
雷被叹息一声:“哎,近日大汉与匈奴关系日渐紧张,中原几乎与西域断了联系,小翁主,你也知道,你母亲是楼兰王族,你的父亲应该还是记挂你的母亲,他想让我和你说,让你在皇宫之中若能和太子说上话,能否规劝一下太子……”
“规劝太子……”鄯善黎听闻此言,心头咯噔一声,现在的太子就是彻哥哥了,我已经答应南宫姊姊不和彻哥哥来往的。
雷被却没注意到鄯善黎的面色变化,继续说道:“王爷有个大计,我们大汉可以派一个富有开拓和冒险精神的能人出使西域,加强与西域的联系,形成互利互惠的关系,或许如此还能制止兵戈相向,这样一来,不但你可能与你母亲相见,也是以利万民的好事!”
“父王……父王为何不直接向陛下提议?”鄯善黎踟躇着问道。
雷被摆了摆手:“王爷和陛下说过,陛下只当是个玩笑,还说王爷自己是想去楼兰找媳妇,干嘛让朝廷大动干戈。况且,现在匈奴日盛,出使西域简直堪比登天,陛下年老,根本不敢想象此事。”
鄯善黎呼出一口气:“原来如此……”
雷被道:“所以王爷想这件事还是要和太子说,太子年轻气盛,可以谋划未来之事,况且从太子之时就开始谋划,早晚能成!”
雷被过来看着鄯善黎的眼睛,接着说道:“王爷以为,况且你与太子年纪相仿,又在宫中,若能说上话,晓之利弊,他日太子登基定能将此事提上日程,所以思来想去,这件事还是交给你最好。”
“可是,我……”鄯善黎感觉自己已经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刚刚信誓旦旦答应南宫姊姊,甚至和碧痕也说了不与刘彻联系,今日怎又要主动去找他!
雷被似乎看出鄯善黎的犹豫,接着说道:“王爷说本不愿你参与政事,只愿你平安顺遂,活出自己,但出使西域一事,却为利国利民之大事,若开通此丝绸之路,今时以及后世之好处不可估量。这是在公,在私,难道你就不想中原与西域联通,成为亲如一家的睦邻,你便也可直达楼兰,见见你的娘亲啊!”
鄯善黎紧咬着嘴唇,她断没想到阿爹给自己的口信是这么为难的一项任务,当年阿爹劝谏都没做到,自己就能做到吗?
“雷哥哥,可是,我……我和太子……”
雷被打断了鄯善黎的话,笑道:“王爷说知道你可能与太子接触有些困难,但是以小翁主的聪明才智,不可能完不成这项任务的,这是安王爷对你唯一的嘱托了!”
鄯善黎坐在床榻上,重复 道:“唯一的嘱托么……”
“你答应下来,我才能回淮南给王爷复命!”雷被很奇怪为何这件小事鄯善黎却支支吾吾,不予回应。
他顺手拿了桌子上的橘子剥了,掰开一瓣问道:“对了,刚才我在屋檐上,看到送你回来的车驾非同寻常,陵翁主还主动和那王爷搭讪,那王爷是谁?看起来倒是气度不凡。”
鄯善黎捏了捏被子,垂下眼帘:“那是胶东王……哦,不,现在该改称太子殿下了,听说初一便是册封大典。”
雷被哈哈大笑起来,完全没发现鄯善黎表情的呆滞:“那不正好吗?妹子你这不是认识太子殿下,还是坐他的车子回来的,肯定关系不错,说上话更是不成问题,王爷交代的果然没错!”
鄯善黎咬住嘴唇,心中天人交战,半晌吐出一句:“雷哥哥,这件事我做不到,虽然我坐太子殿下的车驾回来,但是以后我却不可以再见他了!”
“为什么?是因为那什么长公主陈阿娇吗?”雷被由喜转忧:“长公主好像对你不好啊!听她的话好像处处针对你似得,我刚才在屋檐上都看到了,太子殿下倒是根本不爱搭理陈阿娇!”
雷被来回踱步,接着说道:“刘陵在那里倒是也不敢得罪这个长公主,不知道她什么来头!竟然派头如此大!长公主欺负你了么?还是刘陵又欺负你?不行的话我留下来一阵子保护你!”
鄯善黎想到雷被任性使气,好打抱不平,若自己说陈阿娇与自己的过往,他非拍案而起不可!陈阿娇深得窦太后和馆陶大长公主的喜爱,就连当今陛下也对她疼爱有加,若是此时激怒了陈阿娇,恐怕会让刘彻为难,也会给父皇带来麻烦。
想到这里,鄯善黎面色和缓:“雷哥哥,没人欺负我,他们个个都待我很好,只是我自己觉得太子殿下与我身份有别,还是拉开些距离的好。雷哥哥不用替我|操心的。”
“妹子,你这么想就不对了,这不是妄自菲薄么!”雷被十分不理解:“妹子,你也是翁主身份,虽然地位不及太子殿下,但是与他交往,太子殿下也算不得多么屈就吧。”
“可是我现在不是翁主,我的身份是奴婢秋蝉……”鄯善黎想到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和如今的境况,不免有些感伤。
雷被拍了拍自己大大的额头:“我是真不明白安王爷,怎么让你好好的翁主不做,偏要把你送来这深宫大院的,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道道!”
雷被抬头看向鄯善黎:“但是话虽如此,实际上你就是翁主啊,只是暂时隐藏身份罢了。无论如何,你在我这里,在淮南那里,永远都是我们的小翁主!”
“雷哥哥,太子殿下已经与长公主订婚,我就更应该避嫌……”鄯善黎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雷被“啪——”一拍桌案,声音简直震耳欲聋。
“小翁主,那个长公主什么玩意,矫揉造作,我倒觉得与太子殿下十分不配!倒不如小翁主活泼伶俐,再说只是规劝一番,难道也要避嫌?!这我可不依!”
“谁呀?”寝殿外传来一声问询,接着数盏灯火渐次亮起,嘈嘈杂杂地脚步声向着鄯善黎的房间包裹而来,原来是雷被一时激动声音过大,惊动了外面的人。
“进贼了么?什么声音?”
“好像是秋蝉房间传来的……”
“快快,别让贼人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