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霍去病站定,又重复了一遍。
“听闻淮南王刘安博古通今,又善着述,在他治下的淮南可谓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可是那个淮南?”
“恩,是的。”鄯善黎听闻旁人夸赞父亲,不免跟着自豪起来。
“淮南有什么特产?”霍去病接着问道。
“恩,豆腐花。我阿爹的发明……”鄯善黎思及父亲的发明,微笑道。“你吃过没有?”
“没……都没听过这东西。”霍去病饶有兴致:“不过你说是你阿爹的发明,你阿爹是?”
鄯善黎这才注意到自己冲口而出的话差点暴露了身份,“我阿爹……”,她挠挠自己的头,有些懊恼:“以后再告诉你吧。”
“啊?哦,好吧。”霍去病看她犹豫不决的样子,也不再追问,岔开话题:“那豆腐花是花吗?”
“嘿嘿,豆腐花不是花,也不是豆腐。”
也是难怪,父亲在淮南炼丹时候不小心的发明,早已在淮南国盛传并成为街头巷尾的美食,因为路途遥远,这里倒还未听说。偏巧那日撞到一家卖豆腐花的店铺,但又没吃上。
想到此处,鄯善黎更平添了一份思乡之情,她眉飞色舞地介绍起来家乡的特产,“豆腐花,知道吗?白如纯玉、细若凝脂,其味清淡中藏着鲜美,有“滋味似鸡豚”的美誉,简直是人间美味。啊,我都有好久没有吃过豆腐花了呢!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吃啊!”
“好啊!”霍去病听得鄯善黎的介绍,倒也听得口中生津。
两人边说边走,转眼来到一处全与中原风格相异的房子前,这房屋金黄色墙壁上贴满白色大理石和绿松石的贴片,尖顶拱门两侧绘满了波斯风格的几何彩绘,木质窗格上也是与中原风格迥异的繁复图案,显得异常精致华美。
“我们到了。”霍去病帮鄯善黎一挑帘笼,一阵袅娜的香气便直扑入怀,让人如沐春风。
“这里好漂亮啊。”鄯善黎望着屋内迥异的装饰,以及香炉内升腾而起的袅袅香风,激动的喊道。
“这里就是安息商人建造的临时休憩的场所,也算是固定售卖安息香的地方了,不过要逢着商队刚到来的那几日才有安息香。”霍去病说完向内打了个招呼,一个身穿肥大长裤,缠着着头巾的安息老板便对霍去病点了点头,迎了上来,虽然他们打扮很有安息特色,倒是汉话说的极好,可以帮鄯善黎一一介绍。
鄯善黎左看看右瞧瞧,对这些香氛真是爱不释手。原来这些香氛还有疗愈的功效,有治疗失眠的,还有治疗哮喘,还有缓解鼻子痒的等等。
鄯善黎和老板沟通了南宫公主的病症,最后选了一款满意的香薰,那店老板眉眼弯弯朝着霍去病点了点头,便步回后堂去了,霍去病微笑目送后便拉着鄯善黎出来了。
“喂,我们还没给钱呢!” 鄯善黎摸了摸腰带,想起荷包已经丢给那个周文靖了,况且即使荷包在手,也是没有银子的。“哦,对了,我出来的时候带的银子都在跑马的时候掉了。”
想到此处鄯善黎蹲下身子,很是泄气。
“好不容易选的安息香……”
霍去病笑起来:“怎么了?没关系的,上次我帮他们了一个小忙,这块安息香老板说送给我了。”
鄯善黎把玩着手中的香薰,拿到鼻子下左闻右闻:“真的?我还想要把这个安息香还回去了呢!真有点舍不得。”
霍去病刮一下鄯善黎的鼻子尖:“没关系。当是我给雪兔的见面礼。”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一个小忙?你帮了他们什么忙啊?”鄯善黎歪着头问霍去病。
霍去病伸出手挠着头,羞怯一笑:“也没什么啦,上次在城外正巧碰到安息商队被匈奴人追逐,我帮他们一路进城来……也没什么……不说也罢。”
“这还真不算个‘小忙’,好吧,那下次我把银子给你吧。”鄯善黎站起身来,仰头望着霍去病,忽然发现他的睫毛真长,他低头望向鄯善黎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就盖住了好看的眼睛。
“不用了!都说是我送你的见面礼的!”霍去病唰地挑起眼眸,看向鄯善黎。这让刚刚盯着他的鄯善黎赶紧挪开了眼睛。“恩,这样啊……那好吧。可是我都没有给你什么见面礼哎。”
“雪兔陪着我去校场,帮我说话,让那些贵胄子弟刮目相看,这不就是最好的见面礼吗?其实以前一直以来,我都有些为自己的身世而自卑,直到看到你这个同样的私生子,却活的如此洒脱,如此的没心没肺。这样让我释然了很多。”霍去病顿了顿:“再说上次御林苑也是托你的福。”
“啊?没心没肺啊……”鄯善黎嘟着嘴巴,眼睛咕噜咕噜直转,接着说道,“恩,本来就没有必要为自己的身世而烦恼啊。一个人的成败看的又不是出身,你身手那么好,没必要自卑。”
“你说的太对了!一个人能否建功立业,看的是本事,又不是出身,何必为了身世耿耿于怀呢!以前的我真是太傻了。”霍去病长舒一口气,抖擞精神,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有一种说不出的暖意。
二人边说边走,行至马前,竟都有些难舍,鄯善黎嘴角含笑:“我出来的太久了,需得回宫了。”
“恩,我送你。”霍去病牵着马,夕阳中翻滚地红云照亮他明亮的眼睛。
两个人跳上马,一路竟都没没有说话,将至宫门口,鄯善黎小声道:“我快到了。该下马了。”
“好。”霍去病跳下马,向鄯善黎伸出手。
鄯善黎扶着霍去病也跳下马来,她朝着霍去病点点头,转身没入夕阳的霞光中,向着宫门跑去。
望着鄯善黎的背影,霍去病定定站着,一手牵着马的缰绳,内心波澜涌动,害怕她不回头,又怕她回头。
鄯善黎快跑到宫门前了,霍去病黯然转过头,牵起马要走,却听得身后一声脆脆的嗓音响起,“霍去病,三日后,我们在哪里相见?”
霍去病心头一喜,转过身子,嘴角斜斜的一个笑容荡漾开来,“我到这里来接你!”
“那一言为定哦!”鄯善黎边倒退着走边说。
“一言为定!”霍去病转身上马,消失在黄昏的红云之中。
“喂!干什么的!不许进!”两个身披铠甲地皇宫侍卫将红缨长矛交叉,一下子挡住鄯善黎的去路。
“我是御膳房的杂役,今日御膳房到外面采买货物,我才跟着出宫的,二位官爷就让我进去吧!”
“不行!你可有御膳房的腰牌?”那侍卫眼睛睁得溜圆。
哎呦不好,鄯善黎心下不免有些慌乱,腰牌,还有这个玩意儿?自己没注意到啊,这下子可遭殃了,自己回不去宫,南宫公主肯定要着急的,霍去病又跑远了,这岂不是又闯了祸?自己连个容身之地也没有了。她支支吾吾,一时说不出来个囫囵话儿。
对了,不行就只能用南宫公主的腰牌进去了,鄯善黎想到此处,摸了摸腰间,那里空空如也。这才让鄯善黎紧张起来,赶紧在身上到处摸索,却仍旧一无所获。
“坏了,南宫腰牌也不见了!”
那个长着鹰钩鼻的西域汉子的面庞一下子闯进鄯善黎脑海中,那时衣袂晃动,只觉腰间一松,难道是那个时候丢了?
两个侍卫见她摸索半天也没拿出来腰牌,怒道:“没有腰牌,谁都不能进去!”说罢二人用长矛将鄯善黎往后面赶,鄯善黎无奈之下只好暂时离开。
她孤零零地蹲坐在城墙边,思考着进去的法子。
一会儿,天色渐暗,城门楼已经掌上了昏黄的灯,鄯善黎只觉得分外无助,正在这时,却见远处有一个高头大马向宫门行来,马上人影晃动,分辨不出样貌,马后面跟着个侍从,正不急不缓地走着。
鄯善黎心想,正是个好时机,于是匆忙走到那人的仆从身后,装作是另一个仆从的样子尾随入宫。
“喂喂!你这小厮,竟然冒充人家的家丁还想混入皇宫!说!你到底有什么企图!”光线虽然昏暗,两个侍者却非等闲,两根长矛落下,只将鄯善黎死死挡在门外。
“你们说什么呢!我就是这家的家丁!”鄯善黎狡辩道。
“黄昏时分你刚刚说你是御膳房的小厮,你当我忘了吗?”一个铁衣侍卫像墙一样站到鄯善黎的面前,双眼带着怒气,盯着鄯善黎。
“二位,我真是这皇宫里的人……”
“还敢狡辩!”那铁面侍卫怒喝一声,将鄯善黎的话生生憋了回去。“再不走!我就将你捉了,看你是不是想进宫刺杀陛下的歹人!”
门洞内的高头大马忽而停住了,小童问道:“公子,怎么了?”
那公子跳下马来,自门洞内向外走出,昏黄的光线渐渐将他的轮廓填满,倒映在地上一个深深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