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灵碑的光芒彻底熄灭时，日头已过辰时。广场上的人群渐渐散去，那些没能测出灵根的少年们，在几位外门弟子的指引下，低着头从正门离开，背影里带着掩不住的失落。陈风望着他们消失在牌坊后的身影，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修行之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是人人都能踏上。
“在下水灵院齐柳，水灵根的弟子，跟我来。”
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是刚才在测灵碑旁维持秩序的那位内门弟子。他身着靛蓝色道袍，袖口的三道水波纹在阳光下泛着微光，腰间挂着一枚刻有“内”字的玉牌，正是内门弟子的标识。陈风连忙跟上，其他测出水灵根的少年也纷纷聚拢过来，一共十三人，有男有女，年纪相仿，脸上都带着几分拘谨和好奇。
他们跟在齐柳身后，穿过广场东侧的一条回廊。回廊两侧种着成排的垂柳，枝条垂落如绿帘，风一吹，便拂过青石地面，带来淡淡的草木清香。远处传来潺潺的水声，隐约能看到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正是齐柳口中的浣灵湖。湖水清澈见底，隐约能看到几条灵鱼在水中游动，湖面上漂浮着点点灵植，散发出微弱的灵气波动。
“师兄，咱们这是要去哪？”一个矮个子少年忍不住问道，他叫赵小宝，测出的是下等水灵根，脸上还带着点稚气。
齐柳脚步不停，回头笑了笑：“去千流院。咱们平山门大得很，十院各有各的地界，水灵院就叫‘千流院’，取‘千川汇流’之意，住的都是像你们这样觉醒了水灵根的弟子。院内不仅有修炼场，还有专门的灵泉眼，对水系修士的修行大有裨益。”
他说话时语气温和，没有半分架子，众人顿时放松了不少。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少女问道：“师兄，刚才收杨婉秋师姐为徒的那位长老，是什么来头呀？”
提到杨婉秋，众人都竖起了耳朵。那姑娘不仅是上等水灵根，还被长老亲自收为弟子，起点可比他们高多了。
齐柳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那位是裘云长老，千流院的副院长大人，也是执法堂的长老之一。裘长老修为深不可测，已达通玄境后期，一手‘玄水诀’出神入化，能凝水为兵、化水为盾，在宗门里威望极高。能被他看中，杨婉秋的造化不浅，日后修行资源和功法传授，都会远胜普通弟子。”
“执法堂？”陈风想起刚才广场上的旗帜，“师兄，之前听说平山门分十院三堂，这十院三堂都是管什么的？”
“问得好。”齐柳停下脚步，耐心解释道，“三堂是宗门的中枢，权限比十院还高。执法堂管规矩戒律，像刚才山门前维持秩序、处理弟子违规，都是执法堂的事，若是私下斗殴、抢夺资源，一旦被执法堂抓到，轻则罚贡献点，重则关禁闭甚至废除修为；功法堂掌功法典籍，你们以后要学的《纳水诀》，还有更厉害的玄级、地阶功法，都在功法堂的藏书楼里，不过高阶功法需要对应的身份和贡献点才能借阅；炼丹堂就简单了，管丹药炼制和药材兑换，你们以后修炼需要疗伤药、聚气丹，都得去炼丹堂的药库司用贡献点换，不同等级的丹药价格不同，低阶聚气散一瓶只要十个贡献点，中阶聚气丹就得五十点了。”
他指了指远处飘扬的旗帜：“至于十院，除了咱们千流院，还有重岩院、焚火院、青木院、锐金院、长风院、惊雷院，这七院是按元素分的。剩下三个是专项院：灵药院管药材培育，院内有大片药田，培育着从一阶到三阶的灵草；御兽院管灵兽驯养，弟子能契约灵兽辅助修行；迎客院负责接待外宗访客。你们以后去其他院办事，看旗帜颜色就知道——比如重岩院是土黄色，焚火院是赤红，很好认。”
众人听得连连点头，原本模糊的宗门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赵小宝又问：“师兄，那我们这些新来的，算什么弟子呀？有修炼资源吗？”
这问题问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齐柳笑了笑，道：“按规矩，下等灵根的，先做三个月初级弟子，住在新人院，每日要做些杂役，比如打扫浣灵湖周边、给高阶弟子传讯、打理灵药院的低阶药田。这三个月里，你们要学基础吐纳法，要是能掌握《纳水诀》，引气入体踏入感气境，就能晋升外门弟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陈风等几个中等灵根的少年：“中等灵根天赋好些，入门快，按规矩直接定为外门弟子，不用做杂役，每月能领十斤灵米、三瓶聚气散，还能去千流院的演武场修炼，演武场有聚灵阵，修炼效率能提升三成。”
“外门弟子之上，是内门弟子。”齐柳继续道，“外门每三个月会有一次比武，前五名能晋升内门。内门弟子的资源翻倍，每月二十斤灵米、六瓶聚气散，还能师从本院长老，学高阶功法。至于上等灵根……”
他想起杨婉秋测试时那片璀璨的蓝光，语气里带着几分羡慕：“上等灵根修行速度一日千里，不用走外门、内门的流程，直接就能被长老收为亲传弟子，算内门弟子。像杨婉秋，以后就是裘长老亲自教导，不仅能优先领取资源，还能进入长老专属的修炼洞府，灵气浓度是普通区域的五倍。”
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
“三个月比武一次？前五就能进内门？”一个高个子少年兴奋地搓着手，“咱们这波才十三人，一次能进五个，用不了一年，咱们都能成内门弟子啊！”
齐柳却摇了摇头，神色严肃了些：“别想得太简单。千流院的外门弟子可不止你们这十三人。新人院每月都有初级弟子晋升外门，内门弟子要是犯了错，也会被降为外门，这么多年下来，外门弟子少说也有两百多人。每次比武，都是两百多人抢五个名额，而且不乏修炼了一两年的老弟子，他们的经验和灵力都比新人深厚，难着呢。”
他看着众人惊讶的表情，又补充道：“而且，身份不是一成不变的。外门弟子要是连续两次比武都垫底，会被打回初级弟子；内门弟子要是触犯门规，轻则降阶，重则废除修为逐出宗门。修行之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上次就有个内门弟子，因为抢夺外门弟子的任务成果，被执法堂查出，直接打回外门，还罚了五百贡献点。”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少年们的浮躁。陈风默默记在心里——看来这仙门之内，竞争比想象中还要激烈，规矩也远比外界严苛。
众人跟着齐柳穿过回廊，眼前出现一片开阔的空地。空地尽头是一道陡峭的山崖，崖壁上长满了青苔，看不到任何通路。十三人都愣住了，赵小宝忍不住问：“师兄，千流院……难道在崖后面？”
齐柳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灵力波动。众人回头，只见裘云长老正缓步走来，他身边跟着杨婉秋。杨婉秋已经换上了一身宝蓝色的亲传弟子服，衣襟绣着两道水波纹，比起今早的粉色襦裙，多了几分清爽利落，只是脸上还带着点腼腆，腰间挂着的“亲传”玉牌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裘长老！”齐柳连忙躬身行礼，十三人也赶紧跟着弯腰。
裘云摆了摆手，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温和却带着威严：“千流院在浣灵湖对岸，离这里有数十里地，寻常路径要走两个时辰。你们刚来，修为尚浅，便用‘流霞舟’过去吧。”
说着，他从腰间解下一个巴掌大的灰色布袋。那布袋看着不起眼，上面却绣着细密的云纹，正是修士常用的储物袋。裘云往袋口注入一丝灵力，随手一抛，布袋在空中化作一道流光，落地时竟变成了一艘丈许长的木船。
那船通体由淡青色的木材打造，船身刻着繁复的水纹符文，船头雕着一只展翅的水鸟，栩栩如生。船身两侧没有桨，却散发着淡淡的灵光，船底刻有“轻身阵”和“破浪阵”，正是低阶飞行法器的标配。
“这是……法器？”赵小宝瞪大了眼睛，喃喃道。他在村里听说书先生讲过，修士能用法器飞天遁地，没想到今天真见着了。
“算是件代步的低阶法器。”裘云淡淡一笑，率先踏上船板，“都上来吧，此舟能御空飞行，半个时辰就能到。飞行时切勿乱动乱用灵力，以免干扰舟身阵法。”
齐柳连忙招呼众人上船。十三人小心翼翼地踏上船板，只觉得脚下的木材温润如玉，还带着淡淡的灵气。船板很宽敞，十三人站在上面一点也不拥挤。杨婉秋挨着陈风站在船尾，朝他友好地笑了笑，陈风也朝她点了点头，注意到她指尖萦绕着一丝微弱的灵力，显然已经开始尝试调动自身灵根气息。
等所有人都站稳，裘云抬手对着船首的水鸟雕像一点。那雕像眼中忽然亮起两道蓝光，船身两侧的水纹符文也跟着亮起，整艘船轻轻一颤，竟缓缓离开了地面，升到丈许高的空中。
“哇！”赵小宝忍不住低呼一声，连忙抓住身边的船舷。其他人也都又惊又喜，紧紧盯着脚下的地面。只见广场、回廊、山崖都在缓缓变小，远处的主峰殿像个精致的模型，十院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颜色分明。
流霞舟平稳地向前飞行，速度越来越快，却感觉不到丝毫颠簸。风从耳边掠过，带着浣灵湖的水汽，清新宜人。陈风扶着船舷，低头望去，只见下方出现一片广阔的湖面，湖水清澈见底，倒映着蓝天白云，岸边栽满了垂柳，正是齐柳提到的浣灵湖。湖面上有三三两两的弟子在修炼，有的盘腿坐在湖边吐纳，引动湖水形成细小的水涡；有的伸手引动湖水，凝成一个个晶莹的水球，相互抛接练习精准度。
“那就是浣灵湖，千流院的核心之地。”齐柳指着湖面解释道，“湖里的水蕴含灵气，对咱们水系修士的修炼大有裨益，尤其是湖中心的灵泉眼周边，灵气浓度最高。等你们安顿下来，也可以去湖边修炼，但要注意，湖深处有一阶灵鱼‘碧水鱼’，性情警惕，不要随意惊扰，以免引发不必要的危险。”
流霞舟飞过湖面，渐渐降低高度，朝着湖对岸的一片建筑群飞去。陈风这才看清，湖对岸依山而建着许多院落，白墙灰瓦，错落有致，院墙上都爬满了青藤，远远望去，像镶嵌在山水间的明珠。最显眼的是一座临水而建的大殿，殿顶覆盖着蓝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波光，想必就是千流院的主殿。
“那是‘汇流殿’，院长和长老们议事的地方。”齐柳指着那座大殿道，“旁边的小院是内门弟子住的，独门独院，带小修炼室；再往外是外门弟子的居所，每两人一间，带共享小院；最外围的几排木屋，就是初级弟子住的新人院，十几人挤一间，条件相对简陋些。”
流霞舟缓缓落在汇流殿前的空地上，光芒散去，又变回了那艘丈许长的木船。裘云率先下船，对众人道：“齐柳，你带他们去外门和新人院安顿。陈风，你跟我来一下。”
陈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应道：“是，长老。”
杨婉秋朝他投来一个好奇的眼神，陈风也不知道裘云找自己做什么，只能跟着他往汇流殿走去。他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青石佩，玉佩似乎感受到了汇流殿的浓郁灵气，微微发热。
齐柳则开始清点人数：“下等水灵根的，赵小宝、李梅……共八人，跟我去新人院，我给你们安排住处和杂役任务。每日卯时起床，先打扫浣灵湖东岸步道，辰时到巳时打理药田，午时休息，未时到申时学习基础吐纳法，不得有误。”
“中等水灵根的，覃峰、马钰盈……共五人，先去外门院领灵米和聚气散，熟悉一下演武场和功法堂的位置。外门弟子每月初一需到院务处签到领资源，无故缺席会扣除当月一半物资，切记遵守规矩。”
众人应声分开，跟着齐柳往不同的方向走去。赵小宝回头看了一眼陈风的背影，撇了撇嘴，心里有点不平衡——都是新来的，凭什么陈风能被长老单独叫去？
陈风跟着裘云走进汇流殿。殿内很宽敞，没有多余的装饰，正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百川归海图》，画中山峰巍峨，江河奔腾，气势磅礴，画轴边缘萦绕着淡淡的灵气，显然是件蕴含水系灵力的宝物。殿中央摆着一张青石长桌，周围放着几把木椅，想必是长老们议事用的。
裘云走到长桌旁坐下，示意陈风也坐下，开门见山地道：“刚才测灵时，我便注意到你了。你的水灵根虽是中等，但灵气运转比寻常弟子稳得多，想来在家时练过粗浅的吐纳法？而且你脖子上的玉佩，蕴含微弱的避水灵力，与你灵根隐隐呼应，倒是个不错的辅助物件。”
陈风心里一凛，连忙起身道：“回长老，弟子小时候体弱，曾有路过的郎中教过一套呼吸法子，说是能强身健体，没想到竟和修行沾点边。这玉佩是家传之物，母亲说能避水，让弟子好生带着。”
“哦？倒是个有缘分的。”裘云笑了笑，示意他坐下，“那套法子虽粗浅，却能让你打下点根基，也算难得。我叫你来，是想给你指条路。”
他从怀里取出一本蓝色封皮的小册子，递给陈风：“这是《纳水诀》的入门详解，比功法堂里的基础版多了些吐纳的窍诀和灵力引导法门，对你应该有用。你是中等灵根，按规矩直接入外门，但外门弟子每月的资源有限，想快点进步，就得靠自己挣贡献点。”
陈风双手接过小册子，封面上“纳水诀详解”五个字是用银线绣的，入手微沉，书页间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与灵气，显然不是凡品。他连忙道谢：“多谢长老厚爱！”
“不用谢。”裘云摆摆手，“千流院向来凭实力说话，你有潜力，宗门自然会给你机会。功法堂的基础功法虽全，但缺少针对性指导，这本详解能帮你少走些弯路。记得多去浣灵湖边修炼，湖水的灵气能加速你对《纳水诀》的领悟，早日引气入体，踏入感气境，才能在这千流院长久立足。”
陈风眼睛一亮，连忙应道：“弟子谢长老栽培！”
裘云满意地点点头：“去吧，好好修炼。千流院不看出身，只看潜力，能不能从外门走出来，全看你自己的造化。”
“是！弟子告退！”陈风躬身行礼，捧着《纳水诀详解》退出汇流殿。
走出殿门，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陈风低头看着手里的小册子，又抬头望向远处的浣灵湖，心里充满了干劲。他知道，裘云的话不是客套——这里的每个人都在拼命往前跑，他若是跟不上，迟早会被淘汰。而这本《纳水诀详解》和长老的提点，就是他起步时最珍贵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