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熙四年的夏末,帝国的北疆与南海,同时迎来了决定性的时刻。一边是金戈铁马的惨烈搏杀,一边是风帆破浪的未知探索,共同谱写着天熙朝的壮阔篇章。
左贤王终究还是来了。
集结了本部精锐并裹挟了大量漠北中小部落的匈奴大军,号称十万,如滚滚乌云,越过狼居胥山,沿着姑衍水(今克鲁伦河)南下,兵锋直指柴武重点布防的阴山防线。他们的目标很明确:突破麦军在北疆新建的壁垒,重新夺回漠南丰美的草场,重振匈奴声威。
柴武早已严阵以待。他并未将所有兵力龟缩于各个烽燧和军镇之中,而是采取了前轻后重的弹性防御。以烽燧和少量精锐骑兵为耳目和触角,迟滞、骚扰敌军前锋;主力则集中于几处地势险要、互为犄角的山口和河谷地带,构筑了坚固的营垒,布下了口袋阵。
左贤王依仗兵力优势,试图多点突破。匈奴骑兵如同潮水般冲击着麦军的烽燧和前沿阵地。烽燧守军往往战斗至最后一兵一卒,用生命为后方主力争取布防时间。霍霆率领的快速反应骑兵,则如同幽灵般在战场外围游弋,不断袭击匈奴的侧翼和后勤队伍,斩获颇丰,但也付出了惨重代价。
真正的决战,在阴山主脉一处名为“断魂谷”的狭窄谷地爆发。柴武判断此地为匈奴主力必经之路,亲率精锐在此设伏。当匈奴前锋与两翼的麦军纠缠时,左贤王亲率中军主力涌入谷地,试图一举击穿麦军防线。
“放箭!”
随着柴武一声令下,埋伏在两侧山崖上的麦军弩手万箭齐发,特制的破甲锥箭如同疾风骤雨,倾泻而下。谷地狭窄,匈奴骑兵人马拥挤,顿时人仰马翻,死伤枕藉。
“骑兵,两翼突击!”
养精蓄锐已久的麦军主力骑兵,在灌婴旧部、现北疆骁将的率领下,从山谷两端如同铁钳般狠狠砸入混乱的匈奴军阵。重甲长矛的麦军铁骑,与擅长骑射但缺乏破甲能力的匈奴骑兵正面碰撞,优势瞬间显现。麦军依靠严整的阵型和精良的装备,如同磐石,一步步碾碎着匈奴人的冲锋。
左贤王见势不妙,试图指挥部众后撤,但为时已晚。柴武亲自率领预备队封死了谷口,麦军步卒结成密集的枪矛阵线,配合两翼骑兵,将数万匈奴大军死死困在断魂谷中。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日落。谷地之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左贤王在亲卫拼死保护下,丢弃了大部分辎重和部众,仅率数千残骑,狼狈不堪地杀出一条血路,向北逃窜。
是役,麦军阵斩匈奴名王、当户以下万余人,俘获牛羊马匹无数,彻底粉碎了左贤王南下的企图。柴武审时度势,并未下令穷追,而是收拢部队,巩固防线,清理战场。此战,麦军亦伤亡数千,多为精锐,可谓惨胜。但经此一役,北疆至少可赢得数年的安宁,柴武之名,威震草原。
当北疆血战的捷报尚未传至咸阳时,南海的探索船队已有了新的发现。
张浒在稳固东礁镇防务、初步清理出安全航道后,亲自率领三艘装备最好、补给最充足的海鹘船,组成探索舰队,扬帆东进。他们按照陈胥“稳健探查,勿贪功冒进”的指示,沿着初步探明的洋流和季风方向,小心翼翼地航行。
经过十余日的航行,期间遭遇过短暂的风暴和迷航的危机,船队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串如同珍珠般洒落在蔚蓝海面上的岛屿轮廓。岛屿大小不一,植被茂密,与之前荒芜的东礁群截然不同。
“将军,看!岛上似有炊烟!”了望手激动地喊道。
张浒精神一振,下令船队保持警惕,缓慢靠近最大的一座岛屿。他们在岛屿背风处发现了一处优良的天然港湾,水质清澈,沙滩平缓。更令人惊喜的是,在靠近海岸的地方,发现了人工开辟的简陋田地,种植着一些类似薯类的作物,以及几处搭建粗糙的窝棚。
“此地有人居住!”张浒判断。他命令船队下锚,派出小艇,搭载通译和少量精锐士卒登陆,尝试与岛上居民接触。
登陆小队很快带回消息:岛上确实有土着居民,其样貌、语言与岭南的越人略有相似,但又有所不同,更为矮小黝黑,自称“琉人”。他们以渔猎和简单农耕为生,对张浒船队的到来既好奇又恐惧。通过艰难的比划和少量共通词汇,张浒得知,这片群岛确实被称为“珠链群岛”,岛屿数量众多,他们所在的只是其中较大的一座。更东方,似乎还有更大的岛屿和更复杂的势力。
张浒谨记陈胥的命令,并未强行占领或深入,而是取出随身携带的丝绸、陶器和铜镜等物,与琉人进行了友好的交换,获取了一些淡水、水果和当地特有的贝壳、鸟类羽毛。他留下了几名愿意学习的琉人青年在船上(实为软性人质),并承诺日后会再来贸易。
探索船队在珠链群岛边缘逗留数日,绘制了粗略的海图,记录了风向洋流,补充了淡水后,便启程返航。他们带回了帝国对南海认知的重大突破——确认了珠链群岛的存在及其初步情况。
消息传回番禺,陈胥大喜过望。这意味着帝国的海洋开拓之路,终于越过了门槛,真正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拥有资源和潜在贸易对象的世界。他立刻将此次探索的成果详加整理,连同绘制的海图、与琉人交换的物品以及那几名琉人青年,一并送往咸阳。他知道,这份奏报,将极大地坚定朝廷继续支持南海开拓的决心。
阴山大捷与珠链群岛发现的捷报,几乎同时送达咸阳。麒麟殿内,韩信览毕两份奏章,久违地开怀大笑。
“好!好一个柴武!好一个张浒!北门可安,南溟得路,此乃天佑我大麦!”他当即下旨,厚赏北疆、南海有功将士,阵亡者从优抚恤。擢升柴武食邑,封赏其麾下主要将领。嘉奖陈胥、张浒开拓之功,赐金帛有差。
兴奋之余,韩信也保持着清醒。他在给柴武的密旨中写道:“…阴山一役,功莫大焉。然匈奴根基未除,左贤王败而不亡,西域之影犹在。卿当借此大胜之威,加速漠南屯垦,编练新军,巩固防线,未可稍懈。”
而在给陈胥的旨意中,则指示:“…珠链初现,意义非凡。当以怀柔贸易为主,徐徐图之,探明其情,广结善缘。东礁镇需加紧建设,以为永久支点。探索之事,仍依前策,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帝国的南北两翼,在一场防御战的辉煌胜利和一次探索性的重大发现后,都进入了新的发展阶段。北疆需要消化胜利果实,将军事优势转化为持久的统治;南海则需要将初步的发现,转化为可持续的开拓与利益。
捷报传来之日,韩信心情极佳,特意在宫中设下家宴,与林皇后及皇子韩继同乐。已近两岁的韩继,口齿愈发清晰,活泼好动。
宴席间,宫人呈上来自南海的贡品,包括那些色彩斑斓的贝壳和鸟羽。韩继好奇地拿起一支蓝色的长羽,把玩不已。韩信将他抱到膝上,指着殿中悬挂的巨幅舆图,温声道:“继儿,你看,这羽毛,来自很远很远的东方大海,是我们的将士,乘坐大船,劈波斩浪带回来的。”
韩继仰着小脸,看看羽毛,又看看舆图上海洋的部分,忽然伸出小手,在图上从代表番禺的位置,向东划去,一直划到图外空白的区域,口中稚嫩却清晰地说道:“船……去……拿!”
虽然只是孩童无意识的动作和片语,却让韩信和林皇后相视一笑,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期待。这万里江山的守护与开拓,似乎真的有了传承的希望。
北疆的血与火,南海的风与浪,最终都化为了帝国前行的基石,与宫中那懵懂却已初显不凡的稚子一起,共同指向一个更加辽阔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