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熙皇帝为皇子韩继周岁诞辰设宴并犒赏功臣的旨意,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传遍四方。北疆的柴武与岭南的陈胥在接到旨意后,立刻开始甄选入京觐见的有功将士。这道旨意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帝国朝野激荡起层层波澜,各方势力皆据此调整着自己的步调。
岭南道,番禺,镇海公府邸。
陈胥端坐案前,面前摊开着长长的功勋名单。岭南的湿热气候在他眉宇间刻下了风霜,也磨砺出了封疆大吏的威严与沉稳。烛火映照下,他的目光锐利而专注。
“公爷,”身旁的心腹幕僚低声道,“入京人选,需仔细斟酌。此番不仅是面圣领赏,更是向朝廷、向天下展示我岭南军民披荆斩棘、开拓南疆之成果与决心。”
陈胥微微颔首,手指在几个名字上划过:“张浒麾下,为开拓明珠岛,负伤不退的校尉李锋;望海湾督造港口、功勋卓着的大匠鲁昆;富川营那位发现并改良石炭开采法,使产量倍增的工师郑渠;还有,此次平定俚人部族骚乱中,率先破寨、擒获其酋长的骁骑都尉吴荻。此四人,可代表我岭南将士之勇毅与工匠之巧思。”
他顿了顿,又道:“令张浒从明珠岛精选一队悍卒,携南海特产,如合浦明珠、血色珊瑚、龙涎香、犀角乃至驯养好的孔雀,一并入京。要让陛下和朝中诸公亲眼看看,南海非仅蛮荒瘴疠之地,更是蕴藏无尽财富的宝库,值得帝国倾力经营。”
“是。”幕僚应下,随即补充道:“另,原南越王赵佗及其宗室、主要官员共三十七人,已按先前旨意,严加看管,随时可押解上路。只是那赵佗年事已高,且沉疴难起,一路需小心照料,以防不测。”
陈胥神色不变:“陛下仁德,必不欲见其死于途中。派医官随行,用好药吊住其性命,务必使其活着抵达咸阳,亲见天威浩荡。其余人等,严加看管,不得有误。”
“明白。”
陈胥望向窗外南方的夜空,目光深邃。他深知,岭南的稳定是帝国南进的基石,此番入京,他不仅要带去捷报与祥瑞,更要让朝廷看到岭南长治久安的希望与价值,争取更多的支持。
北庭都护府,云中郡。
北疆的春风仍带着料峭寒意。柴武一身常服,立于新筑的烽燧之上,眺望着北方沉寂的草原。击溃匈奴右贤王部的辉煌战绩并未让他松懈,反而更加勤于边务。
“大都护,入京人员的名单已初步拟定。”副将呈上一份文书。
柴武接过,仔细浏览。名单上多是参与漠南决战、奋勇当先的将领,也有在后续清剿残敌、筑城安民中表现出色的文吏军官。
“将前锋营司马,那个阵斩匈奴当户的小将霍霆,名字加上。”柴武点了一个名字,“还有,负责勘定新烽燧线路、对漠南地理了如指掌的参军司马靳,也带上。陛下或有垂询边塞防务细节之处。”
“是。”副将禀告道,“近来边境巡逻队发现小股匈奴散骑,远远窥探我方新设哨卡,一经驱赶便远遁,似在试探我军虚实。另,被击溃的右贤王部残余,有向西北方向迁徙,可能与匈奴左贤王部或西域某些势力接触的迹象。”
柴武眉头微皱:“丧家之犬,不足为虑,然亦不可不防。加强巡逻密度,新设烽燧务必保证烽火传递畅通。传令各部,不得因北疆暂宁而懈怠武备,操练一如战时。”
“遵命!”
柴武转身走下烽燧。此番入京,除了报捷领赏,他更要向陛下详细禀明漠南当前局势,以及未来对匈奴残余势力乃至西域可能需采取的策略。帝国的目光可以南移,但北方的防线,必须如铁壁般稳固。
咸阳,天熙皇帝寝宫。
韩信批阅完最后一卷奏章,是关于齐地推广新式犁具成效的汇报。他揉了揉眉心,看向案头另一份来自格物院的简报,墨雪在其中提及对南越缴获的某些海船设计进行了研究,有望提升帝国舟船的远航能力,这让他对南海开拓更添信心。
内侍轻声禀报:“陛下,丞相蒯彻、御史大夫随何求见。”
“宣。”
蒯彻与随何联袂而入。蒯彻率先开口:“陛下,皇子周岁宴及犒赏功臣事宜,礼部已拟定章程,各项用度预算也已核算完毕,请陛下过目。”说着呈上一份详尽的方案。
韩信接过,略览一番,道:“总体不错。场面要隆重,彰显国威,但也不可过于奢靡,徒耗国力。重点是让有功之臣感受到朝廷的重视与恩荣。”
随何接着道:“陛下,北疆、岭南功臣入京,沿途州县接待、入京后安置,均已安排妥当。鸿胪寺亦已准备接待可能随行的少数归附部族首领。只是……原南越王赵佗一行,押解入京后,当如何处置,还需陛下明示。”
韩信沉吟片刻,道:“赵佗年老病重,杀之无益,反显朕之苛酷。将其安置于咸阳别馆,严加看管,给予医药,让其苟延残喘,以示天恩。其宗室及官员,详加审讯,区分首从,无大恶者分散安置于内地,首恶之辈,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陛下圣明。”两人齐声道。
“安保之事呢?”韩信看向随何。
随何回道:“卫将军赵贲已全面接管宫禁与京城防务,增派兵力,对入京人员及其随从会进行严格核查。大谁何(秦汉时掌侦缉巡查的机构)亦会全力协助,确保庆典期间万无一失。”
韩信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此宴关乎国体,更关乎继儿初次见诸功臣,绝不能出任何纰漏。”
“臣等必竭尽全力。”
岭南,明珠岛。
张浒接到了陈胥的指令和朝廷的旨意。他既感荣耀,亦知责任重大。一方面,他加紧部署离岛期间的防务,增派哨船,加固明珠堡寨墙,命令副将在他离岛期间,对任何试图靠近基地的敌对土着船只予以坚决打击。另一方面,他再次派出使者,携带盐、布、陶器等物,前往岛上几个主要土着部落进行“安抚”,重申贸易互利之策,试图缓和因占地带来的紧张关系。
“将军,‘海蛇部’收下了礼物,但仍不允许我方人员进入其山林腹地。”使者回报。
张浒面无表情:“尽到礼数即可。划定的界限,他们不越,我们亦不犯。若敢越界窥探,格杀勿论。眼下以稳住局面为首要,待我京中归来,再图后计。”
在离开前,张浒巡视了珍珠养殖场、新建的蓄水池和防御工事。他站在高高的了望塔上,望着无垠的南海,心中豪情涌动。这片海,将是帝国未来的重要疆场,他绝不能让自己苦心经营的据点有失。
北疆,赴京队伍集结地。
柴武选拔的功臣们齐聚,人人精神抖擞。小将霍霆擦拭着心爱的战刀,激动难耐。参军司马靳则反复检查着精心绘制的漠南山川形势图卷。队伍中还有几位归附的匈奴小部落首领,他们穿着崭新的汉式衣冠,神情拘谨中带着好奇,准备亲身感受天朝上国的繁华与威仪。
通往咸阳的官道上。
来自岭南和北疆的队伍,带着迥异的风物与气息,向着帝国的中心汇聚。岭南的车队满载珠玑、异珍、香木,色彩斑斓,引人注目;北疆的马队则旌旗招展,骑士彪悍,带着风沙与铁血的气息。这两股代表着帝国最新武功与开拓方向的洪流,即将在咸阳交汇。
而在咸阳宫中,周岁的皇子韩继,正蹒跚学步,追逐着一只滚动的彩球,发出清脆的笑声。林皇后温柔地跟在身后,看着健康活泼的儿子,眼中满是欣慰。他似乎还不明白,自己这场周岁宴,已然成为帝国彰显武功、凝聚人心、展望未来的重要舞台。
帝国的都城,正以一场盛大的庆典,迎接来自四方的功臣,也迎接它充满希望的未来。麒麟渐壮,纳祥聚瑞,京华风云,由此而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