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内,林皇后看着丹霞呈上的调查结果,眸色微沉。殿内所用的沉水香并无问题,皆是少府统一采办的上等货色。问题出在那尊青铜鹤形香炉上。炉腹内壁,靠近鹤喉的位置,被人用极其隐秘的手法,涂上了一层薄薄的、无色无味的药膏。此物单独无害,但与沉水香燃烧时产生的某种成分长期混合,会逐渐产生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烦躁易怒的效用,虽不致命,却能潜移默化地影响心性,尤其在孕妇身上,效果更甚。
“好精妙的手段,好耐心的算计。”林皇后声音平静,指尖却微微发凉。这绝非苏婕妤一人所能为,她初入宫廷,哪有这般人手和渠道?背后定然还有隐藏更深的黑手,或许是被清洗的赵元残党,或是其他心怀叵测之人,见中宫已立,便想从细微处着手,慢慢侵蚀。
“娘娘,是否立刻禀报陛下或王指挥使?”丹霞低声问道。
林皇后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陛下日理万机,王指挥使正全力肃清余孽,此等无头公案,暂无实证指向何人,贸然上报,徒惹风波,反显得本宫无能。”她目光渐冷,“将香炉悄悄处理掉,换一尊普通的。此事,你我知晓即可。”
她需要借此看清,这后宫之中,究竟还藏着多少魑魅魍魉。打草惊蛇,不如引蛇出洞。同时,她也需尽快巩固自己的地位。子嗣,无疑是最大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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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韩信再次驾临椒房殿。与在兰林殿的程序化不同,在这里,他似乎更放松些许。林皇后并未刻意逢迎,依旧保持着那份独特的清澈与偶尔流露的慧黠,与他谈论些古籍轶事,甚至在不经意间,会请教一两个关于朝局或兵法的浅显问题,角度每每新颖,让韩信有时也会生出几分探讨的兴趣。
是夜,红绡帐暖,颠鸾倒凤。林皇后不再如初次承宠时那般全然被动,也多了一份属于皇后的端庄与隐约的回应。韩信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温顺与潜藏其下的韧性,这与苏婕妤那种完全程式化的恭顺截然不同。事毕,她并未立刻睡去,而是静静偎在他身侧,青丝铺散,呼吸轻匀。
黑暗中,韩信忽然开口:“听闻你近日处置了殿内一尊香炉?”
林皇后心中微凛,皇帝的消息果然灵通。她并未隐瞒,轻声将发现药膏之事坦然相告,末了道:“些许小事,臣妾自行处置便是,不敢劳动陛下圣心。只是深感这宫闱之深,步步皆需谨慎。”
韩信沉默片刻,手臂揽过她的肩头:“既为皇后,该有的手段,不必吝啬。朕许你协理六宫之权,若有那不安分的,依宫规处置便是。”
这不是柔情蜜意的安慰,而是实实在在的授权。林皇后心中一定,知道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又重了一分。“臣妾,谢陛下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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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山,临时营地。
墨雪将自己反锁在帐内,面前铺满了绘有地宫内部结构、机关布局以及那九根青铜柱详细纹样的草图。她眉头紧锁,反复推演着最后时刻看到的景象——那柄黑色短剑的颤动。
是机簧作用?是能量流转引发的共振?还是……别的什么?
她回忆起那三名“黄雀”首领手中那柄能轻易斩开青铜、流淌淡蓝光晕的长剑。那绝非当代冶炼技术所能达到。昆吾金……难道那黑色短剑,也是同类材质,甚至更高阶的存在?它的颤动,是否意味着它并非死物?
还有那吞噬尸骸的暗红色地面,那诡异的光芒和腥甜气息……这地宫,绝非单纯的藏宝之地,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充满未知危险的远古遗迹。
“墨侯,”帐外传来副手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格物院刚送来一批新到的器材,其中有几件是按照您之前要求,特别打造的强磁罗盘和‘验气水晶’,或许对分析那洞窟内的力场和空气成分有帮助。”
墨雪眼中一亮:“拿进来!”现有的知识无法解释地宫中的诸多现象,她必须借助更多、更新的工具。地宫之门虽暂时关闭,但她相信,既然能开第一次,就一定能找到再次开启并安全进入的方法。那石台上的东西,以及地宫隐藏的终极秘密,她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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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雁门郡。
柴武站在新加固的城墙上,望着北方苍茫的草原,眉头紧锁。被他派出去伪装成匈奴残部、搅乱视线的“锋镝营”已经传回数次消息,确实发现了几股形迹可疑的小队,双方发生过几次小规模接触,互有伤亡。但奇怪的是,这些遭遇的敌人,虽然穿着匈奴服饰,使用的也是匈奴制式的弯刀弓箭,但其战斗风格、小队配合的默契度,却与寻常匈奴散骑游勇有所不同,更像……经过严格训练的军队。
而且,近几日,边境几个主要贸易榷场,都出现了几个陌生的西域商人,出手阔绰,大量收购药材、皮革等普通物资,但对铁器、硝石等敏感物品却并无兴趣,反而对各类中原的书籍、地图,尤其是涉及山川地势、传说轶闻的古籍,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热情。
“匈奴右贤王那边,有什么动静?”柴武问身边的斥候校尉。
“回大将军,右贤王本部主力依旧停留在阴山以北,并无大规模南下的迹象。但其麾下几支精锐的‘当户’卫队,近期活动频繁,行踪诡秘,我们的人很难贴近侦查。”
柴武心中的疑虑更深了。匈奴的反应,太平静了。昆吾藏地图被截,精心派出的夺宝小队全军覆没,以右贤王的性格,绝不可能毫无反应。这种表面的平静下,一定隐藏着更大的图谋。那些战斗风格迥异的“假匈奴”,那些行为古怪的西域商人,还有行踪诡秘的当户卫队……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是声东击西?还是另有所图?
“传令下去,”柴武沉声道,“各关隘、烽燧,警戒等级再提一级!加派双倍游骑,扩大侦查范围,重点监控那些西域商队的动向,以及……所有可能绕过主要防线、通往骊山方向的隐秘路径!有任何异常,立刻飞马来报!”
他有一种预感,北疆的风暴,并未因雁门大捷而远去,反而正在酝酿一场更为诡谲、波及更广的暗战。而这场暗战的核心,或许早已超出了传统的疆场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