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但如果大炮哑火了,“亮晶晶的工业垃圾”在原始社会的射程可能更远。
一个小时后。
那棵原本还剑拔弩张、充斥着地精尖叫和毒箭威胁的千年铁木,此刻画风突变,充满了一种荒诞而又和谐的“国际友好交流”氛围。
树下。
薛小璇和林雅诗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那个刚才还对着她们大吼大叫的地精长老,此刻正如同遇见了失散多年的亲爹一样,双手颤抖、老泪纵横地捧着苏壮送给他的那个不锈钢魔方。他那长满了皱纹的绿皮老脸上,洋溢着一种仿佛参悟了宇宙终极奥义般的痴迷和幸福。
而在他不远处,几十只年轻力壮的地精战士,正乖巧地排成一列纵队。
苏壮就像是一个视察工地的工头,手里拿着一根树枝,一边在他们身上指指点点,一边大声吆喝:
“这几个!这几个块头大的!去,把西边那个大树杈子上的烂鸟窝给我拆了!”
“那边那几个!手里拿长矛的!别戳屁股了!去给我找点干草和软树叶来!要那种不带刺儿的!”
“哎哎哎!那个小屁孩!别舔那玩意儿!那是轴承钢珠,吞下去会拉不出来的!”
最离谱的是,这群原本只懂得“嘎嘎”叫的土着,在苏壮通过系统【万物沟通】功能发送的简易意念波下,竟然出奇地听话!
一个手里拿着不锈钢钢珠的地精小孩,被骂了之后也不生气,反而把那颗锃光瓦亮的钢珠视若珍宝地藏进裤裆(一块兽皮)里,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去搬树叶了。
“这也……太魔幻了吧?”林雅诗揉了揉眼睛,“他就用几个小铁块,就把这群野蛮人给收买了?”
“这就是‘技术代差’带来的降维打击。”
薛小璇不愧是搞过经济的,一眼看穿了本质。
她看着苏壮那个忙碌的身影,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钦佩,但很快又被一种更深的思考所取代。
“在地球上,那个不锈钢魔方只值二十块钱。但在这里,那种完美的几何形状、那种不属于自然界的光泽、那种0公差的工业质感,对于还处在石器时代的它们来说,就是不可解释的神器,就是文明的象征。”
“苏壮他不仅是在交易,更是在确立一种‘神格’。”
“只要这种技术崇拜建立起来,我们这三个‘无毛猴子’,就不再是入侵者,而是给他们带来神谕的高等生物。”
薛小璇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破烂的衣领。
“走吧,我们的‘大外交家’已经把路铺好了。该是我们‘最高决策层’入驻的时候了。”
……
当天深夜。
三轮诡异的月亮升到了最高点。
正如林雅诗预测的那样,远处的大海发生了剧烈的潮汐。那银灰色的海水如同沸腾了一般,以一种恐怖的速度上涨,很快就淹没了海滩,吞噬了丛林边缘的岩石,一直涨到了悬崖下方才堪堪停住。
而此时此刻,苏壮三人却安安稳稳地躺在距离地面足有四十米高的一处巨大的树杈平台上。
这处平台原本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树洞,但经过苏壮一下午的指挥(主要是指挥地精苦力),加上他那虽然电量不足但依然能够进行精密微雕的【解离\/重组】能力,这里已经发生了一场惊人的“旧房改造”。
原本坑坑洼洼的树皮地面,被苏壮用纳米虫打磨得平整光滑,甚至还“奢侈”地刻出了防滑纹路。
洞口原本漏风的地方,被苏壮用一种类似藤蔓的植物编织成了致密的帘子,既透气又能防虫。
而在洞穴的最里面,铺着厚厚的一层从森林里收集来的、晒得暖烘烘的干草,上面还覆盖着几张明显是地精部落“进贡”的兽皮。
虽然简陋,但这无疑是一个温暖、安全且干燥的庇护所。
更重要的是——
“开饭啦!”
苏壮端着一个……不知道是用什么大动物的头盖骨做成的“锅”,从洞口的火堆旁走了进来。
锅里,正咕嘟咕嘟地煮着一锅散发着浓郁肉香的浓汤。
这汤也是苏壮的“杰作”。
除了那只六腿兔子的肉之外,他还加了两种在系统鉴定下显示为“富含淀粉的块茎”(口感类似山药)和几种“无毒且有提鲜作用的野生菌类”。
在没有任何调料的情况下,这一锅充满原始野性的大杂烩,散发出的香气简直就是犯规。
“咕嘟……”
薛小璇和林雅诗几乎是同时咽了一口口水。她们俩已经快一天没吃东西了,这点矜持在生存本能面前毫无意义。
“来来来,一人一碗,谁也别抢。”
苏壮给每人盛了一碗(其实就是用大树叶折成的碗),自己也端起一碗,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怕烫,呼噜呼噜地喝了一大口。
“爽!”
一股暖流顺着食道流进胃里,驱散了异界夜晚那刺骨的寒意,苏壮感觉自己总算是活过来了。
“味道……竟然还不错?”薛小璇原本还有些抗拒那种用头盖骨煮出来的东西,但尝了一口后,眼睛立刻亮了。那种菌类的鲜美和兽肉的油脂完美融合,简直比她在米其林餐厅喝过的例汤还要满足。
“那必须的,这就是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苏壮得意地扬了扬眉毛。
一顿饭,吃得风卷残云。
就连那坚硬的兔子骨头,都被饥肠辘辘的几人嘬得干干净净。
吃饱喝足之后,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这个树洞虽然不小,但也并不大。一张临时的“床”(那堆干草),大概也就够三个人挤一挤。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苏壮看了一眼左边的霸道女总裁(前任),又看了一眼右边的绝色女特工(准女友?),最后看了看中间那点可怜的空间,喉结滚动了一下。
“那个……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尴尬,“作为一个有绅士风度的男人,今晚我就在洞口打地铺守夜吧。你们俩睡里面。”
说着,他就要起身往外走。
“站住。”
两个女人异口同声地叫住了他。
薛小璇皱着眉头,指了指外面漆黑一片的丛林,以及不时传来的野兽嚎叫声。
“外面零下几度,还有毒虫。你身上一点装备都没有,是想把自己冻死,还是想喂了那群猴子?”
林雅诗也点了点头,脸蛋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火烤的还是害羞的。
“是啊,苏壮。而且……万一那些地精半夜反悔了摸上来,你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安全。”
“那……咋办?”苏壮挠了挠头,“总不能……一起睡吧?”
薛小璇冷笑一声,脱下了脚上仅剩的那只高跟鞋,放在了干草铺的最左边。
“特殊时期,特事特办。”
“我睡最里面。”她说着,径直躺了下来,背对着两人,裹紧了身上的兽皮,“雅诗睡中间。你……”
她顿了顿。
“……你睡最外面,当‘肉盾’。顺便负责挡风。”
“呃……”苏壮愣住了。这算什么?三明治?
林雅诗脸更红了,她偷偷看了苏壮一眼,然后像只受惊的小猫一样,钻进了薛小璇身边的草堆里,还特意往里挤了挤,给苏壮留出了大约半个人的位置。
“还愣着干嘛?等我请你吗?”薛小璇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快点睡!明天一早还要进行‘资源勘探’和‘第一次人口普查’(指数数地精数量)。”
“哦……好嘞。”
苏壮搓了搓手,心里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他小心翼翼地在最外侧躺下。
即便中间隔着厚厚的兽皮和干草,他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侧传来的那两股温热的体温,以及鼻尖萦绕着的那种哪怕几天没洗澡也依然存在的、属于女性特有的幽香。
这特么是什么神仙展开?
荒岛求生?美女总裁?俏特工?大被同眠?
起点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吧?!
“那个……薛书记?”苏壮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说。”
“您不觉得挤吗?”
“不觉得。”
“雅诗?”
“我也……不觉得。而且……挺暖和的。”
“……”
苏壮看着洞顶那斑驳的月光,听着身边两人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原本那颗骚动的心,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在这个距离地球不知多少光年的异星球,在这个充满危机和死亡的荒野里。
这一刻的温暖和安宁,竟然显得如此奢侈,又如此真实。
他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林雅诗放在身侧的那只冰凉的小手。
对方的手指颤抖了一下,但并没有抽回去,反而在黑暗中,反手紧紧地扣住了他的手指。
“睡吧。”
苏壮在心里对自己说。
管它明天是洪水滔天还是怪兽围城。
至少今晚……
“呼……”
就在苏壮即将陷入梦乡的时候。
突然,那棵千年铁木巨大的树干深处,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极其有节奏的……震动。
嗡……嗡……嗡……
这种震动并不像是什么地震或者自然现象,反而更像是一种巨大的、低频的……心跳声。
苏壮猛地睁开眼睛。
他的【超维度生态分析系统】,在没有任何指令的情况下,自动弹出了一个猩红色的警告框,在他眼前疯狂闪烁:
【警告!检测到超高能生物立场反应!】
【源头:您当前位置的正下方,树心内部!】
【能级估测:???(超越检测极限)】
【备注:那是……活的!】
苏壮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棵被他们当成安全屋的千年铁木……
难道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沉睡中的怪物?!
而那个收了他礼物的老地精,之所以对他那么“恭敬”,并不是因为崇拜技术,而是因为……
把他当成了这棵树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