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块浸了墨的棉布,慢悠悠地盖住清溪村的屋顶时,陈华亨正坐在祠堂的门槛上擦拭龙爪。金丹中期的灵力顺着指尖流转,将爪尖的血垢涤荡干净,留下泛着冷光的弧度 —— 那是午时处置青丘俘虏时沾上的血。
“老大,赤狼寨送来的雷灵晶都入库了。” 李大明抱着本账册走来,玄铁枪斜倚在廊柱上,枪尖还在滴落山涧的露水,“王伯说要给您打副新护腕,用赤铁矿砂混着雷晶粉末,说是能增幅灵力。”
陈华亨 “嗯” 了声,目光却飘向村西的竹林。往常这个时候,小狐狸雪球早该来迎接他了,自从他们稳定下后,小狐狸雪球也来到村里和他们一起住下。“咋了老大?” 李大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竹林深处只有晚归的飞鸟掠过,“担心青丘的探子?我下午派了五个弟兄去巡逻,都是金丹初期的修为。”
陈华亨没说话,指尖突然有些发麻。右臂的鳞片毫无征兆地发烫,残片的时间感知像道撕裂的伤口,强行涌入识海 —— 他 “看到” 竹林深处的青石旁,小狐狸雪球蜷缩在血泊里,雪白的皮毛被染成刺目的红,脖子上的铜铃还在微弱地颤动。
“不好!” 陈华亨猛地站起身,龙纹在周身炸开,金色的灵力将廊下的灯笼震得粉碎,“跟我来!”
李大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巨力拽着往前冲。陈华亨的速度快得惊人,金丹中期的灵力在脚下凝成金色的光轨,林间的夜风被撕裂成尖锐的哨音。他能 “看到” 凶手的背影,青灰色的衣袍下摆绣着半只狐狸,手里的短刀还在往下滴着血 —— 是青丘的暗卫!
“还有三里!” 陈华亨嘶吼着,龙尾破体而出,在身后拉出残影。残片的感知越来越清晰,雪球的呼吸正在一点点减弱,那双总是湿漉漉的黑眼睛已经蒙上了白翳。他甚至能 “看到” 她最后望向村子的眼神,像是在疑惑为什么没人来接她。
竹林里的月光被枝叶切成碎块,落在满地的竹叶上,泛着惨白的光。陈华亨的破妄眼穿透层层叠叠的竹影,终于看到了那抹蜷缩的白 —— 比感知中更近,却又远得像在另一个世界。
“住手!” 他将灵力催动到极致,龙爪带着破空声抓向那青灰身影的后心。
暗卫似乎早有准备,猛地转身甩出三枚毒针,紫黑色的针簇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陈华亨被迫侧身躲避,就这刹那的耽搁,对方已化作道青烟,消失在竹林深处。
“别追!” 李大明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比陈华亨先一步冲到青石旁,颤抖的手刚碰到雪球,就像被烫到般缩了回来,“老大…… 她……”
陈华亨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冻住了。小狐狸躺在他脚边,胸口的起伏已经停止,只有脖子上的铜铃还在因为余震轻轻晃动,发出 “叮铃” 的轻响,像根细针,一下下扎在他的心上。雪白的皮毛被血黏成一缕缕,那双总是好奇地歪着的脑袋,此刻无力地垂着,嘴角还沾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 —— 是唐清旭下午刚烤的。
“为什么……” 陈华亨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他伸出手,却在离雪球寸许的地方停住,指尖抖得不成样子。残片还在发烫,识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如果他早半刻钟察觉,如果巡逻的弟兄没有被引去东边,如果那暗卫的毒针慢半分……
“老大,她还有气!” 李大明突然喊道,玄铁枪掉在地上,双手小心翼翼地托起小狐狸,“你看!她的鼻子还在动!”
陈华亨猛地回过神,金丹中期的灵力不顾一切地涌入小狐狸体内。金色的光流包裹着那小小的身躯,试图修补被撕裂的内脏。但一切都太晚了,那道贯穿胸口的伤口太深,连残片的灵力都只能让铜铃多颤动几下。
雪球的眼睛突然睁开一条缝,黑亮的瞳孔映出陈华亨的脸。她费力地抬起头,用鼻尖蹭了蹭他的指尖,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告别。脖子上的铜铃发出最后一声轻响,彻底沉寂下去。
“啊 ——!”
陈华亨发出困兽般的嘶吼,金色的灵力失控地炸开,周围的竹子应声断裂,竹叶被震成齑粉。他死死盯着暗卫消失的方向,青灰色的衣袍在识海里烧成了火,那双握着短刀的手,那绣在衣角的半只狐狸,都被刻进了骨髓里。
李大明抱着雪球跪在地上,眼泪砸在小家伙冰冷的身体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是青丘的人…… 那暗卫的刀法,跟传令符上记载的一样!”
陈华亨没说话,指尖的龙爪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石上,与雪球的血融在一起。残片的感知突然变了,不再是冰冷的画面,而是滚烫的愤怒 —— 他 “看到” 迷雾森林深处的祭坛上,青丘修士正在用生灵的魂魄献祭,其中一个虚影,赫然是小狐狸那毛茸茸的轮廓。
“他们在炼魂……” 陈华亨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金丹在丹田内疯狂旋转,金色的灵力中竟渗出了血丝,“他们在用活物的魂魄炼制邪器。”
李大明猛地抬起头:“老大,你的意思是……”
“她还没彻底消失。” 陈华亨指着雪球脖子上的铜铃,那上面沾着的血迹里,有丝微不可察的金光在闪烁 —— 是残片的灵力,正将小家伙最后一缕魂魄锁在铃铛里,“青丘想拿她的魂魄炼祭,我偏不让他们如愿。”
他小心翼翼地解下那枚铜铃,入手冰凉,却又带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残片在右臂发烫,与铃铛产生了奇妙的共鸣,识海里隐约传来细碎的呜咽,像雪球在害怕时发出的声息。
“走。” 陈华亨将铜铃贴身收好,龙爪上的血迹还未干涸,“通知所有人,明日寅时集结。”
李大明看着他眼底翻涌的血丝,心脏不由自主地发紧:“老大,要…… 要直接打过去?”
“不。” 陈华亨转身走出竹林,月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像头蓄势待发的猛兽,“我要他们…… 血债血偿。”
夜风卷起满地的竹叶,掩盖了青石上的血迹,却盖不住那残留的、淡淡的桂花糕香。陈华亨能感觉到,贴身的铜铃正在微微颤动,里面不仅锁着小狐狸的魂魄,还有他此刻几乎要将理智焚毁的愤怒。
竹林外的村子里,唐清旭还在药圃里等着,竹篮里放着给雪球留的桂花糕,用棉布仔细盖着,怕凉了伤胃。她抬头望了望竹林的方向,总觉得今晚的风里,带着种说不出的悲伤。
而祠堂的灯,亮到了天明。陈华亨坐在案几前,一遍遍擦拭着龙爪,指尖的血痕与爪尖的寒光交织,映出他眼底燃不尽的火。铜铃在怀里轻轻颤动,像颗等待复苏的种子,也像道勒进血肉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