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野猪林,光线被茂密的松针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斑驳陆离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松脂和腐叶混合的沉闷气息,偶尔传来几声乌鸦的啼叫,更添几分肃杀。我和李教头带着五十名精挑细选的扈家庄庄客,潜伏在官道东侧的密林深处,身体紧贴着冰凉潮湿的地面,连呼吸都刻意压到最轻。
西侧更深的林子里,隐着栾廷玉和他的一百精锐。按照约定,以他的响箭为号,东西夹击。
官道从脚下蜿蜒而过,这里是梁山辎重车队从祝家庄旧址返回大营的必经之路。路面被车轮反复碾压,泥泞不堪,散落着一些草料和杂物,显示不久前确有大队人马经过。栾廷玉的情报,似乎无误。
时间在死寂的等待中缓慢流逝。汗水浸湿了内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晚风一吹,泛起阵阵寒意。我紧握着日月双刀的刀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这不是庄墙上的被动防御,而是主动伏击,是真正的以弱击强!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既有临战的紧张,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亢奋。
“姑娘,”趴在我身侧的李教头压低声音,喉结滚动了一下,“探马来报,车队距此不足三里,护卫约两百,打着‘矮脚虎’王英的旗号。”
王英!听到这个名字,一股混杂着厌恶和冰冷的杀意自我心底涌起。原着中扈三娘的悲剧,与此人息息相关。今日狭路相逢,正好先收些利息!
“传令下去,没有号令,绝不可妄动!目标,车队辎重,尤其是粮车!”我低声下令,目光死死盯着官道拐弯处。
远处,隐约传来了车轮辚辚、马蹄哒哒的声响,越来越近。还夹杂着梁山喽啰肆无忌惮的谈笑和哼唱小调的声音,显然,他们满载而归,警惕性极低。
终于,车队的先头部队出现在视野中。几十名喽啰松散地走在前面,中间是长长的车队,骡马拖着满载的粮车、物资车,甚至还有几辆装着抢掠来的箱笼和妇孺的篷车。队伍末尾,才是王英和其亲卫骑在马上,那矮壮的身形和嚣张的姿态,隔老远都能认出来。
车队缓缓驶入伏击圈。空气中弥漫的酒气和他们的喧哗,完美掩盖了我们潜伏的痕迹。
就是现在!
“咻——啪!”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从西侧林间冲天而起,划破黄昏的寂静!
“杀!”
几乎在响箭升空的瞬间,我厉声长啸,纵身跃起!日月双刀出鞘,寒光乍现!
“杀啊!”李教头怒吼着,带着五十名庄客如同猛虎出柙,从东侧林间咆哮着冲向官道!
与此同时,西侧林中杀声震天,栾廷玉一马当先,手持铁棒,如旋风般卷入梁山车队的中段!
变故突生!梁山喽啰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瞬间人仰马翻!惊呼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骤然爆发,打破了野猪林的死寂!
“结阵!结阵!有埋伏!”王英的尖叫声格外刺耳,他慌忙拔刀,试图组织抵抗。
但混乱已成。栾廷玉的铁棒所向披靡,每一次挥击都带着沉闷的破风声,将试图结阵的喽啰连人带盾砸飞。他手下那些精锐更是悍勇无比,刀刀见血,瞬间将车队拦腰斩断!
我则直扑队尾的王英!冤家路窄,今日定要叫他付出代价!
“扈三娘?!”王英看清是我,眼中闪过惊骇和难以置信,随即被贪婪和暴戾取代,“好啊!你自己送上门来!弟兄们,给我拿下这娘们!”
几名亲卫嚎叫着向我扑来。我脚步一错,身形如电,日月双刀划出两道冰冷的弧线!格挡,劈砍,突刺!刀锋撕裂皮肉的声音,温热的鲜血溅在脸上,我心中一片冰冷,只有精准的计算和本能的厮杀。一名亲卫被我一刀削断手腕,惨叫着倒地;另一名被侧刃拍中面门,鼻梁塌陷,昏死过去。
王英见亲卫瞬间被击溃,脸色煞白,拨马想逃!
“哪里走!”我足尖点地,腾空而起,双刀交剪,直取他脖颈!
王英吓得魂飞魄散,举刀勉强格挡!“铛!”一声巨响,他手臂剧震,单刀险些脱手!胯下战马受惊,人立而起!
我落地瞬间,反手一刀斩向马腿!战马悲嘶一声,轰然倒地,将王英重重摔下!
不等他爬起,我的刀尖已抵在他咽喉之上。冰冷的触感让他浑身僵直,裤裆瞬间湿了一片,骚臭难闻。
“饶……饶命!三娘饶命!”王英涕泪横流,再无半点嚣张。
我厌恶地皱紧眉头,却没有立刻杀他。留着他,或许更有用。
此时,战场已近尾声。梁山护卫死的死,逃的逃,大部分跪地求饶。栾廷玉的人正在迅速控制车辆,扑灭因碰撞而燃起的零星火苗。
“清点物资,带走俘虏,速退!”栾廷玉的声音传来,沉稳有力。
我让人捆了王英,目光扫过战场。粮车、军械、甚至还有不少金银细软,收获远超预期。但我的心却微微一沉。太顺利了。梁山主力刚经历大战,警惕性低可以理解,但王英这支辎重队的护卫力量,似乎比预想的还要薄弱。而且,栾廷玉发动攻击的时机,精准得令人心惊。
“教师,”我走到正在检查一辆粮车的栾廷玉身边,压低声音,“此番得手,是否过于轻易了些?”
栾廷玉动作一顿,侧头看我,火光映照下,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三娘何意?”
“王英无能,护卫松懈,尚可解释。”我紧盯着他,“但教师对车队行程、护卫兵力,乃至其薄弱环节,似乎了如指掌。这情报……从何而来?”
这是我心中最大的疑团。栾廷玉的情报网络,未免太灵通了。
栾廷玉直起身,与我对视,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三娘果然心思缜密。不错,栾某在梁山……自有耳目。”
耳目?能在梁山内部安插耳目,且能传递如此精准的军事机密?栾廷玉的根基和手段,远比表面看起来更深!这既是强大的助力,也意味着更不可控的风险。
我还想再问,远处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栾廷玉手下的哨探飞驰而来,脸色惊惶:
“报!教师!西南方向发现梁山骑兵!约三百骑,打‘没羽箭’张清旗号,距此已不足五里!”
张清!梁山马军骁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驰援?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刚经历一场厮杀,人马疲惫,若被张清的精锐骑兵追上,后果不堪设想!
“弃车!带上重要物资和俘虏,轻装简从,立刻撤离!按预定路线,进黑云山!”栾廷玉当机立断,声音没有丝毫慌乱,仿佛早有预料。
危机骤临!刚刚的胜利喜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更紧迫的逃亡压力。我深深看了栾廷玉一眼,他冷静得异乎寻常。
难道……他连张清可能的追击,也计算在内了?
来不及细想,我厉声招呼李教头:“快!执行第二方案!撤!”
众人七手八脚,抢出几车最重要的粮食和军械,用骡马驮负,将其余车辆点燃制造混乱,押着王英等少数重要俘虏,迅速钻入官道旁更茂密的黑云山小道。
身后,火光冲天,隐约传来张清骑兵抵达后的怒喝与马蹄声。
我们不敢回头,在崎岖的山路上拼命奔逃。这一次的“胜利”,仿佛偷来的果实,滋味复杂,而身后追兵的马蹄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提醒着我们,危机远未结束。
栾廷玉的“耳目”,张清的及时出现……这重重迷雾之下,野猪林的这场伏击,究竟意味着什么?我心中的疑虑,如同这山林间的夜色,越来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