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吸走了体温,也带走了部分追兵的喧嚣。我和猴子瘫在远离河岸的灌木丛中,像两条离水的鱼,只剩下剧烈喘息和牙齿打颤的力气。月光穿过枝叶,在我们湿透的衣服上投下破碎的光斑。伤口浸水后传来阵阵刺骨的抽痛,但比疼痛更甚的,是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紧迫感。
“姑……姑娘,我们……真的回大营?”猴子裹紧破烂的衣衫,声音因寒冷和恐惧而颤抖。他无法理解这个看似自杀的决定。
“必须回去。”我咬牙坐起,撕下相对干燥的内衬布料,示意猴子帮忙包扎较深的伤口。寒冷让思维有些迟钝,但穿越者的理性在强行运转。“王五和那弩手或死或伤,云中鹤和张超短时间内会认为我们已葬身地底或顺流远遁。此刻大营防备,尤其针对‘已死之人’的防备,反而是最松懈的。”
我看向猴子,月光下他的脸苍白而困惑。“更重要的是,栾教师、石彪、张嫂小妹他们还在营中。我们是诱饵,他们就是人质。若我们一走了之,张超迁怒之下,他们必死无疑。” 这是责任,也是软肋,但无法回避。
猴子沉默片刻,重重点头:“听姑娘的!”
“当务之急是生火,把衣服烤干,不然没等回去就先冻死了。”我环顾四周,这片山林陌生,但基本生存知识还能用。“找背风处,用最干的内层细枝,我来生火。”
猴子挣扎着去找柴火。我则四处寻找引火之物。一簇微弱的火苗终于升起。我们小心翼翼地将火势控制到最小,用身体挡住光,轮流烘烤衣物。
温暖驱散了部分寒意,也让思维清晰起来。我摊开那张浸湿后字迹有些晕开的羊皮卷,借着火光再次审视那幅星轨图和“异数临世,福祸相依”的警示。扈家先祖,似乎预见到了某种变数。这“异数”,是指穿越者的我,还是别的?那“墟门钥引”又是什么?与云中鹤追求的“归墟”有关吗?
还有那具骷髅指间的扈字令牌碎片,以及那把带有云纹的匕首……闯入者是谁?是云中鹤的人,还是另一股势力?铁盒里的东西被取走了,会是什么?这一切线索纷乱如麻。
“姑娘,这图……”猴子凑过来,看着星轨图,一脸茫然。
“是线索,也是警告。”我收起羊皮卷,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猴子,记住,回去后,我们是‘侥幸逃脱,九死一生’。对张超,要表现出后怕和愤怒,质问伏兵之事;对云中鹤的人,要更加警惕,他们手段更诡秘。我们得演一场戏。”
“演戏?”
“对。要让张超觉得我们还有利用价值,且因伏兵之事对他心存怨怼,更容易被他‘安抚’和‘控制’;同时,要让云中鹤觉得我们吓破了胆,或者……对地窖里的发现一无所知。” 我必须利用信息差,在两大势力间制造缝隙,寻求喘息之机。
天光微亮时,火堆已彻底熄灭掩埋。我们沿着溪流向下游跋涉,根据星位和太阳初升的方向,大致判断出张超大营的方位。昼伏夜出,小心潜行,靠野果和溪水充饥,第三日黄昏,终于远远望见了营寨的轮廓。
我们没有直接靠近,而是潜伏在营地外围的树林里,仔细观察。营寨守卫看似森严,但透着一股疲惫和松懈。巡哨的频率和路线有规律可循。看来,王五等人未能按时返回,已引起了一些波澜,但尚未到全面戒严的地步。
“等天黑。”我低语。
子时前后,营中灯火渐熄。我们利用阴影,按照观察好的路线,悄无声息地潜到营寨栅栏的薄弱处——靠近伤兵营的一段,那里守卫相对稀疏。猴子用短刀撬开一处松动的木桩,我们如同狸猫般滑了进去。
熟悉的霉味和药味扑面而来。伤兵营区域死气沉沉,偶尔传来压抑的呻吟。我们贴着帐篷的阴影,快速向之前安置栾廷玉的破帐移动。
靠近时,我的心猛地一沉。帐篷周围,竟多了两名持矛值守的军士!虽然看似站得随意,但目光不时扫向帐帘。张超果然加强了对栾廷玉等人的监控!
怎么办?硬闯必死。必须制造混乱,调虎离山。
我目光扫过不远处的草料堆。有了。
“猴子,你去那边,放把小火,不要大,能冒烟惊动守卫就行。然后立刻绕回这里接应。”我低声吩咐,将火折子递给他。
猴子会意,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我屏息等待,心跳如鼓。片刻,草料堆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惊呼:“走水了!快救火!”
帐篷前的两名军士一愣,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骂了句脏话,快步朝失火方向跑去。另一人则有些犹豫,伸长脖子张望。
机会!不能再等!
我猛地从阴影中窜出,日月双刀并未出鞘,刀鞘带着风声,精准地敲在那名留守军士的后颈!他闷哼一声,软倒在地。我迅速将他拖到帐篷阴影里。
掀帘而入!帐内灯光昏暗,张嫂和孙小妹惊恐地抬头,待看清是我,瞬间瞪大了眼睛,泪水涌出,却死死捂住嘴不敢出声。栾廷玉依旧昏迷,石彪躺在旁边草铺上,似乎睡得很沉。
“姑娘!你回来了!”张嫂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哭腔。
“长话短说,”我语速极快,“我们没事。外面失火是我放的,很快会有人来。听着,张超和云中鹤都不可信。你们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尤其不能透露我们回来过。照顾好教师和石彪,等我消息。”
这时,猴子也闪了进来,冲我点头示意火已放成。
“我们得走了。”我深深看了一眼昏迷的栾廷玉,心中绞痛,却不得不狠下心肠。“坚持住,我一定会带大家离开这个鬼地方!”
说完,我不再犹豫,与猴子迅速退出帐篷,借着救火的混乱,再次融入黑暗,悄然远离了伤兵营,潜入营地边缘一处堆放废弃杂物的破帐内暂避。
暂时安全了。但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张超很快会知道我们“侥幸”生还。下一步,该如何应对他的盘问,并在这虎狼环伺中,找到那一线生机?我摩挲着怀中那冰冷的扈字令牌碎片,眼神逐渐锐利。云中鹤,张超,咱们的戏,还没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