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那惊鸿一瞥带来的震撼和那个荒谬又挥之不去的念头
[我可能有个孩子,甚至不止一个]
如同附骨之蛆,日夜啃噬着谢川墨的神经。
苏砚那张酷似自己童年的脸,苏翊眉宇间那份熟悉的冷酷……
都如同电影画面般在他脑海中反复闪现,搅得他心神不宁。
他坐在谢氏集团顶楼宽大冰冷的办公室里,窗外是繁华都市的璀璨夜景,却丝毫无法驱散他心头的阴霾。
亲子鉴定报告他没有去测,如果真测了,那么那份报告结果像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他竟有些不敢去触碰最终的结果。
[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疑问如同深渊,不断将他吞噬。
他拥有堪称恐怖的记忆力,事业版图的扩张、每一次关键决策的细节都历历在目。
唯独关于苏清弦,关于那段可能存在的交集,他的脑海却是一片空白,如同被硬生生挖去了一块。
烦躁和一种近乎窒息的求知欲驱使着他。
他猛地抓起手机,手指在通讯录里快速滑动,最终停在了一个备注为“dr.K”的名字上。
这位K医生是他多年信赖的私人医生,更是他五年前那场意外后,负责他脑部治疗和康复的首席专家。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通。
“谢先生?” K医生温和沉稳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例行公事的关切。
“这个时间打来,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他了解谢川墨的性格,若非必要,绝不会在深夜打扰。
谢川墨没有寒暄,他靠在宽大的皮椅上,闭着眼,手指用力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困惑:
“K,五年前……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
这已经是谢川墨近期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
K医生的声音里透出更深的疑惑和职业性的敏锐:“谢先生,关于那场事故和后续治疗,我能提供的医学报告和当时的情况说明。”
“都已经详细告知过您了。您近期……是遇到了什么人?或者想起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这或许有助于我们理解您为何反复追问这段记忆。”
谢川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办公室内死寂一片,只有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他看着落地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用一种近乎耳语、却又无比清晰的音量,抛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我好像……有孩子了。”
“what?!”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短促的、极度震惊的惊呼!
K医生显然被这个完全超出他医学认知范围的问题砸懵了,声音瞬间拔高了好几度。
甚至带上了难以置信的破音,“你……你有孩子了?!谢先生,您确定?这……这怎么可能?!”
这个消息的冲击力,丝毫不亚于当初得知谢川墨在车祸中生还。
K医生是少数几个完全了解谢川墨私生活近乎空白状态的人。
这个工作狂、情感绝缘体突然说自己有孩子,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令人惊骇。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职业本能带来的探究。
K医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在触碰一个极其脆弱又危险事:
“谢先生……您……您是说,您遇到了一个孩子?”
“您怀疑……那是您的孩子?那孩子……今年多大了?”
谢川墨的目光投向窗外无尽的夜色,苏砚沉静的脸庞再次浮现。
他努力回忆着苏清弦和孩子们的信息,但关于年龄的细节依旧模糊。
他只能凭借苏砚的身高和气质做一个粗略的判断,声音带着不确定的迟疑:
“应该……五岁左右。”
“五岁?!” K医生倒抽一口冷气,这个数字如同一个精准的钥匙。
“咔嚓”一声捅开了他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与医学报告紧密相连的盒子!
“五年前……” K医生的声音陡然变得极其凝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不是……不就是……”
他猛地顿住,似乎在快速翻阅着脑海中的档案,五年前那场惨烈的车祸、谢川墨被送来时浑身浴血、颅骨骨折、颅内出血、深度昏迷的场景历历在目……
以及那份关于逆行性遗忘的详细诊断报告!
“天啊……” K医生喃喃自语,仿佛瞬间将所有碎片串联了起来。
他的声音充满了恍然大悟和一种迟来的、沉重的担忧。
“谢先生……五年前,您遭遇的那场严重车祸……您还记得当时我向您解释过,由于强烈的脑震荡和颅内轻微出血。”
“导致您出现了特定时间段的逆行性遗忘吗?”
谢川墨的心猛地一沉,握紧手机的手指关节泛白:“我记得你提过记忆受损,但你说受损的主要是事故发生前一周事,关于车祸本身的应激记忆……”
“不!不仅仅如此!”
K医生的语气变得急促而肯定,“当时为了稳定您的情绪,避免您过度焦虑影响恢复,我们……我们可能简化了情况!”
“事实上,根据脑部扫描和神经评估显示,您的逆行性遗忘范围,可能覆盖了事故发生前数周甚至更长时间!”
〝只是您醒来后,对更早之前的人生经历、学识、技能等核心记忆都完好无损。”
“因此我们和您自己,都下意识地忽略了那段‘空白期’可能存在的、更私人的、非核心的生活细节记忆丢失!”
K医生深吸一口气,仿佛在揭开一个尘封多年的秘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和沉重:
“如果……如果您真的有一个五岁左右的孩子……那么,那个孩子孕育和诞生的时间点……极有可能就发生在您记忆完全空白的那段时期!”
“您不是‘好像’有孩子……您很可能……是真的遗忘了您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段关系和一个孩子的存在!”
电话两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谢川墨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骨瞬间窜遍全身!
办公室内恒温空调吹出的暖风,此刻却让他如坠冰窟!
[遗忘?]
[我竟然……遗忘了自己的爱人?]
[遗忘了自己孩子的诞生?!]
那个被自己怨恨、唾弃的“渣男”……原来,竟是他自己?
以这样一种……连他自己都无从辩解的、残酷的方式?!
手机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昂贵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谢川墨高大的身躯陷在皮椅里,俊朗的脸上血色褪尽。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震惊、茫然和一种被命运愚弄的、彻骨的荒谬感。
窗外的万家灯火,在他失焦的瞳孔中,模糊成一片冰冷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