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知道今天放榜没错，但县案首会是个孩子，开什么玩笑？
但张彦的神色太过镇定了。
他身上有着寻常同龄少年没有的稳重和气场，不像个没学问的小骗子，门童们虽然有点拿不准，但这小子毕竟报出了两位先生的名字，说不定是熟人呢。
周秉礼和何仁义正在学堂授课，本想着上完这堂课就去看放榜呢，谁知道听见外面找来了一个县案首，立马双眼放光地小跑出来。
周秉礼跑在前面说：“何兄，这县案首来找咱们，想必是知道咱们名气的。我比你的授课经验多三年，这孩子交给我来带正正好。”
何仁义挤在他前面，争抢道：“周兄这是哪里的话，既然是找咱们两人的，那必然也有我份的，怎可让给你一人独占？”
两人越跑越快，跟较劲似的争抢。
最后竟是一同挤破门头，笑开花地朝外面喊道：“县案首在何处？我们来了！”
张彦瞧着这两人争得头发都乱糟糟，就连衣衫都有些不整，人品可见一斑。
他掏出一张画，露出上面的老人相貌，问道：“两位先生可认得此人？”
周秉礼和何仁义一震，心中慌乱不已。
认得啊，怎么会不认得？
这不就是那个张彦家的族长吗？
那日在考院前昏倒后，他们趁着人多混乱，早早就溜之大吉了，怎么还会被人找上门？
两人脸上的笑容都被吓没了，他们这才看清拿着画的少年长什么模样，这不是，这不是……
周秉礼指着他，叫出了名字：“张彦！”
何仁义也瞪大了眼睛：“你竟真的考上了县案首！”
张彦收起画，沉着脸问：“怎么，我考上县案首你们很失望吗？”
张瑜在旁边听着弟弟说话，沉稳得像个大人，跟平时不争不抢的乖巧弟弟截然相反，他很少见到弟弟这样浑身带刺的模样。
周秉礼和何仁义连连摆手：“不失望不失望，怎么会失望呢？你是诗榜第一的大名，县里谁人不知？如此神童考上县案首，那是应该的！”
“对对对，应该的，张彦你可要加入我们仁德学堂？我们是县里最好的私塾，出过很多举人的！”
两位先生谄媚地巴结一个孩子，给门童都看呆了，这小子居然真是县案首？
真是闻所未闻。
张彦冷静地说：“把我族长的事先说清楚，你们都跟他说了什么？”
周秉礼跟何仁义对视了一眼，连忙道：“我们没说什么啊，就见他是你族长，想请你来我们学堂读书。他说要考虑考虑，说完我们就走了。”
何仁义也附和道：“对对对。我们说完就走了。”
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张瑜急得想上前，被张彦伸胳膊拦在了身后。
小少年再次回道：“有人看到你们两位跟我族长说话时有激烈的争执吵闹，害我族长昏倒了管都没管就溜之大吉了，还是好心的过路人才把他送去的医馆。”
“怎么可能！！”周秉礼叫得比声音比谁都大，“我们两个可是县里最好学堂的先生，怎会做出如此不仁不义之事？定是那围观百姓看错了。”
何仁义也说：“指不定就是其他学堂想害我们，这才嫁祸给我们！”
周秉礼：“对！”
“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两位了。”张彦点头，表示理解，“这样吧，转学之事我们下午在鸿宾楼洽谈，我在三楼等两位。”
周秉礼和何仁义大喜，连声道：“我们必会准时赴约！”
张彦：“告辞。”
两位先生朝他挥手送别，笑得脸都快烂了。
张瑜跟着张彦走远了。
这才疑惑地问道：“弟，真是百姓们认错人了吗？你怎么都没有仔细问问情况。”
“眼神飘忽、顾左右而言他，说话声大掩盖不自然，都是撒谎的表现。”张彦朝张瑜问道，“你看不出来吗？”
张瑜：……？
我应该看出来吗？
张瑜跟着张彦又学会了一招看人，他赶紧追上去又问道：“那你怎么没有拆穿他们，还要约他们去鸿宾楼谈转学，这不是正趁了他们的心吗？”
张彦说：“这叫引蛇出洞。”
张瑜知道这个成语的含义，“可是咱们又能拿他怎么办？张程说即便是律法也不管这事，咱们总不能装麻袋把他们打一顿吧？再也不应该选鸿宾楼啊，那里人太多了！”
张瑜说着，竟还想起了详细的作案计划。
但很可惜，张彦跟他的计划截然相反，少年抬脚朝前走去，目光亮得惊人：“我要的就是人多。”
鸿宾楼，县里最大的饭馆。
也是少有的三层建筑。
张彦自从上午被全县百姓围观后，整张脸就在全县出名了，还没等进门就被许多百姓围着观仰神童之姿，小二哥更是来了好几人接待他。
“新科案首来了！”
不知谁吆喝了一声，在吃饭喝酒的众人齐齐看来，对张彦赞叹不已：“好年轻的神童。”
“最多十二岁吧？”
“听说他就是张彦，诗榜上的那位。”
“天爷……诗坛神童考进科举了？”
“家里人估计都高兴坏了吧，养出个这么厉害的孩子，换我得给祖宗连烧三天的高香。”
“那我就烧十天的！”
张彦朝小二哥道：“我想要三楼靠窗的包厢，可有空位？”
小二哥愣了下道：“那个位置已经被人包了，不过您稍等，小的去帮您问问，说不准对方会愿意让位子。”
张彦颔首：“多谢。”
在大堂等位的时候，张彦故意在屋里和门口来回踱步，吸引越来越多的百姓过来。
门外熙熙攘攘，屋里的生意也越发红火，就连鸿宾楼的掌柜都亲自过来陪他一起等待。
没多久，小二哥领着那桌的客人下来，满脸喜色道：“案首小郎君，这位是咱们县里香车斋的东家，齐老爷。他听闻是您想要这个包厢后，非常慷慨地就让出来了。”
齐老爷约摸五十多岁，身边还跟着几个同龄的老板，像是在聊生意，但在下楼后还是朝张彦热情地打招呼：“张彦啊，百闻不如一见，恭喜你夺得县案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