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四年三月十六,紫禁城长春宫偏殿外的青石板上,李嵩的身影跪得笔直。他身着褪色的绯色官袍,须发凌乱却眼神执拗,双手高高举着一枚巴掌大的铁券,券身“免死”二字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铜锈色——这是太祖皇帝亲赐李家的祖物,曾护过他祖父的性命,如今成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陛下!臣李嵩忠心耿耿,为大明戍守北境五年,锻造战甲千余套,如今却被玄械司构陷通敌,家产被抄,子孙蒙冤!求陛下开恩,召陆承渊对质,还臣一个清白!”他的哭喊声响彻宫闱,引来了不少值守太监与禁军的侧目,却没人敢擅自通报——谁都清楚,此刻的李嵩已是待罪之身,贸然惊扰病重的皇帝,只会引火烧身。
“李大人倒是好兴致,都成阶下囚了,还敢在宫门前哗众取宠。”太子赵衡的声音从宫道尽头传来,他身后跟着陆承渊与四名东宫侍卫,玄色常服上绣着的龙纹在晨光中若隐若现。李嵩猛地抬头,看到陆承渊的瞬间,眼中迸发出怨毒的光芒,挣扎着就要起身,却被禁军按回原地。
“太子殿下!”李嵩嘶吼道,“陆承渊伪造账本,买通漕帮匪类作伪证,就是为了吞并我的锻造坊,掌控玄械技术!臣有免死铁券在此,陛下不能治我的罪,更不能让奸人当道!”他将铁券举得更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太祖赐下的铁券尚在,难道陛下要违背祖训,纵容玄械司构陷忠良吗?”
陆承渊上前一步,目光落在铁券上,语气平静却字字诛心:“李大人,免死铁券免的是‘因公获罪’,不是‘通敌叛国’。蛮族弯刀的玄铁成分与你府中炉渣一致,漕运记录与刘三证词互为印证,你府管家更是供认你每月向丽妃行贿千两黄金——这些证据链环环相扣,难道都是玄械司伪造的?”
“是!就是你们伪造的!”李嵩情绪彻底失控,浑身颤抖着喊道,“我在玄械司多年,清楚你们的手段,那些所谓的检测报告,不过是用铜铁疙瘩糊弄人的把戏!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定我的罪?不可能!我与圣地有约,圣地会为我作证,他们知道我没有通敌!”
“圣地”二字一出,宫门前瞬间鸦雀无声。李嵩自己也猛地僵住,脸上的激动瞬间被惊恐取代,嘴唇哆嗦着,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他怎么会把这件事说出来!太子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立刻追问道:“圣地为何要为你作证?你与圣地有何约定?如实招来!”
“我……我……”李嵩支支吾吾,额头上的冷汗顺着皱纹滑落,滴在青石板上。陆承渊适时补充道:“陛下此前抓获的圣地修士供认,他们与李嵩达成协议——李嵩助圣地掌控玄械司技术,圣地则协助李嵩扳倒太子,扶持三皇子登基,待李嵩掌权后,再将北境三座城池‘借’给圣地作为据点。李大人,这便是你与圣地的约定,对吗?”
这番话如惊雷炸响,围观的太监与禁军无不震惊。连之前偷偷同情李嵩“遭构陷”的几名老臣,此刻也面露鄙夷——通敌蛮族已是重罪,勾结外域圣地妄图颠覆朝政,更是罪无可赦!李嵩瘫坐在地上,看着众人的目光,知道自己彻底完了,却仍嘴硬道:“无稽之谈!那修士是被你们屈打成招的,我与圣地毫无瓜葛!”
“毫无瓜葛?”太子冷笑一声,对身后侍卫吩咐,“传朕的话,将此前被俘的圣地修士带过来,与李嵩当场对质!”侍卫领命离去,李嵩的脸色彻底变得惨白,双手无力地垂落,那枚免死铁券“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出老远。
就在这时,寝宫的门被推开,太监总管急匆匆地走出来,脸色凝重地喊道:“陛下有旨!李嵩勾结圣地,妄图谋逆,罪大恶极!免死铁券亦不能赦!即刻将李嵩押入天牢,严刑审讯,务必查清其与圣地的所有勾结细节!”
原来,李嵩的哭喊与失言,早已被寝宫门口的内侍传回。天启帝本就病重,听闻“与圣地有约”的话后,气得当场咳血,指着宫外怒斥“逆贼”,若非太医及时施救,险些昏厥。他挣扎着写下旨意,明确下令将李嵩打入天牢,连一丝辩解的机会都不再给。
“陛下!陛下饶命啊!”李嵩彻底崩溃,被禁军拖起来时还在疯狂挣扎,“我是被圣地骗了!是他们逼我合作的!求陛下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愿意戴罪立功,帮你们抓圣地的人!”禁军根本不理会他的哭喊,拖着他往天牢方向走去,他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宫道尽头。
太子捡起地上的免死铁券,看着上面的铜锈,语气沉重:“太祖赐下铁券,是为了嘉奖忠良,不是为了纵容奸佞。李嵩空有铁券,却无忠心,落得今日下场,皆是咎由自取。”他将铁券交给内侍,“呈给陛下,告知陛下李嵩已被押入天牢,让陛下安心养病。”
陆承渊看着李嵩离去的方向,眉头微蹙:“李嵩突然入宫逼宫,恐怕不是一时冲动。他提到‘圣地会为他作证’,说不定圣地有新的动作,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太子点头认可:“万寿节越来越近,李嵩是李党核心,圣地绝不会坐视他被抓。传令下去,加强皇宫与玄械司的安保,密切关注圣地修士的动向。”
两人刚回到东宫,李明就带着新的密报赶来:“大人,李嵩入宫前,曾派人给城外破庙的李默送过一封信,信中说‘以铁券搏一线生机,若事不成,速按原计划行事’。李默收到信后,立刻召集了所有李党残余,还与圣地修士密谈了一个时辰,似乎在调整万寿节的行动方案。”
“原计划?”陆承渊接过密报,快速浏览后道,“看来李嵩父子早有预谋,入宫逼宫只是幌子,目的是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让李默有时间完善刺杀计划。”他看向太子,“臣建议,立刻让人加强祭天台的防御,圣地修士擅长隐匿刺杀,祭天台是万寿节的核心场地,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太子当即拍板:“朕马上去见陛下,请求让玄械营士兵以‘仪仗队’的名义进驻祭天台周边。苏主事那边,你让她尽快将能量屏障装置部署在祭天台附近,确保陛下与百官的安全。”他顿了顿,眼中闪过冷光,“李默与圣地想在万寿节动手,正好,我们就在那天将他们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苏清鸢接到命令时,正在研发署调试新的玄术探测仪。这款仪器能探测到十里内的圣地隐匿符文,是专门针对圣地修士的利器。“大人放心,祭天台的防御部署已完成大半。”她指着图纸上的红点,“这里、这里和这里,都布置了能量屏障装置,连接着玄械司的主能量源,就算是高阶圣地修士,也别想突破。”
陆承渊看着图纸,满意地点头:“很好。另外,李嵩被押入天牢后,李默必然会成为李党与圣地的新联络人。李明,你让人严密监视李默的动向,一旦他有异动,立刻汇报,但不要打草惊蛇——我们要等他带着所有同伙现身,再一并收网。”
天牢深处,李嵩被关在最阴暗的牢房里。铁窗透进的微光中,他蜷缩在角落,反复摩挲着冰冷的墙壁。直到深夜,一道黑影从牢房顶部的通风口潜入,落在他面前——是圣地静心堂的执事。“李大人,你怎么这么糊涂,竟把与我们的约定说出去?”执事的声音带着不满。
“我也是被逼无奈!”李嵩猛地抓住执事的衣袖,“玄械司的证据太足,我只能赌一把。现在我被关在这里,只有你们能救我!万寿节的计划,一定要成功,只要杀了天启帝和太子,我就能出去!”执事甩开他的手,冷声道:“计划不会变,但你能不能出去,要看你的用处。”他留下一瓶疗伤药,“好好养伤,后续会有人联系你。”说完便身形一闪,消失在通风口。
李嵩握着药瓶,眼中重新燃起希望。他不知道的是,牢房外的阴影里,督查署的密探正通过玄械监听器,将他与执事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这份记录很快被送到陆承渊手中,他看着密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李嵩和圣地,都已落入他布下的天罗地网,万寿节那天,就是他们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