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三年秋,京城西市的喧嚣被一股滚烫的人气掀至顶峰。原工部旧坊那两扇斑驳的朱红大门,已被匠人连夜漆成沉厚的玄色,门扉上暗刻的星纹符文在晨光中隐现微光,仿佛正吞吐着天地间的灵韵。门楣上新悬的“玄械司京城分工坊”鎏金匾额,是天启帝御笔亲题,笔锋刚劲处,映得底下肃立的文武官员与围观众人,脸上都镀着一层金辉。
陆承渊身着玄色暗纹官袍,腰间玄铁令牌上“玄械司”三字触之冰凉——这令牌是半月前天启帝在御书房亲授,当时皇帝指着舆图上西北、东域、江南三处的红圈,沉声道:“陆卿,玄械是朕的盾,也是朕的矛,这京城工坊,便是你磨矛铸盾的根基。”此刻他立在匾额之下,目光扫过坊前涌动的人潮,有挑着工具箱的工匠、揣着书卷的寒门士子,甚至还有几个皮肤黝黑的矿场汉子,每个人眼中都燃着一丝希冀,像暗夜里扑向灯火的飞蛾。
“开坊——!”兵部侍郎王大人的高喝穿透喧闹,他双手用力一推,两扇重达千斤的木门在玄械滑轮的带动下缓缓向内开启,发出沉稳的“吱呀”声。门后景象瞬间撞入众人眼帘:三十座改良后的玄铁锻造炉整齐排列,炉口泛着幽蓝的地火余温;十余台精密机床旁,身着灰布工装的学徒正擦拭零件;最内侧的符文工坊里,几面铜镜反射着阳光,照亮了墙上张贴的能量纹路图谱。这哪里是闲置的旧坊,分明是一座蓄势待发的玄械堡垒。
“京郊主工坊月产百套战甲,可西北蛮族三天就要损耗二十套,东域玄灭堵着矿场不让运料,江南水患冲毁了三座军械库——”陆承渊身边的参军低声念叨着,这些压在兵部心头的重担,正是他三上奏折请建分工坊的缘由。如今工坊揭牌,专产战甲关节、玄械弩箭这些“急缺件”,再加上江南武道世家刚捐来的五千斤玄铁,原料与产能的困局总算能喘口气。
坊外空地上,三大招募点的木牌被匠人用朱砂描得格外醒目。“机械师招募——考核铸甲精度,误差超毫厘者不取”“符文师招募——试刻基础能量纹,三日能成者录用”“杂役招募——力能扛鼎者优先,管饱管住月发三百钱”。与其他衙门招募时摆着的“出身文牒”不同,陆承渊坐镇的主招募点案几上,只放着卡尺、符文模板、一块待淬炼的玄铁,还有一叠空白的录名册。
“大人,您看老朽这手艺,还入得了眼吗?”队首的老者往前挪了两步,枯瘦的手捧着一块锻打成型的战甲肩甲,指节因常年握锤而扭曲,虎口处的老茧厚得能磨破铜钱。这是张满仓,曾是户部尚书李嵩家工坊的首席铸甲师,三个月前李嵩要在战甲玄铁里掺铅块充数,他拿着锤杆硬拦,被李嵩指着鼻子骂“老糊涂”,不仅被赶出门,连存了半辈子的积蓄都被克扣了。若不是街坊说玄械司“不问出身只看手艺”,他这会儿怕是要带着家传的铸甲图谱跳护城河了。
陆承渊弯腰接过肩甲,指尖刚触到金属表面,就觉出了不同——肩甲边缘打磨得光滑如玉,内侧的能量导流纹路虽用的是老法子,却刻得比模子还规整。他取出卡尺,从边缘到弧度细细量过,又将一丝玄气注入其中,肩甲瞬间泛起淡淡的白光,能量流转竟无半分滞涩。“老丈这手艺,京郊工坊的师傅看了都要拜师。”陆承渊抬眼时,嘴角噙着笑意,“甲胄部正缺主事,您来负责战甲关节锻造,月俸五两白银,家眷可入工坊旁的安置院。”
张满仓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涌满泪水。他这辈子铸了四十年甲,从边关军甲到世家宝甲,却从未被人如此看重。老泪顺着皱纹滑落,滴在肩甲上,他“噗通”一声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老朽这条命,从今日起就给玄械司了!若敢偷工减料,让天雷劈了我!”
人群里顿时起了骚动,原本缩着脖子的工匠们纷纷挺直了腰杆。排在中间的青州少年林墨,紧张地攥紧了怀里的算学草稿,指节泛白。他自幼丧父,跟着先生在文社读书,算术是一绝,却因家贫连乡试都凑不齐路费。听说玄械司招人才,他揣着自己画的“能量核心减重图”,走了三天三夜才到京城。
轮到他时,少年声音都在发颤:“大、大人,晚辈不会铸甲,也不会刻符文,但、但我能让战甲轻两斤。”他慌忙展开草稿,纸上画着密密麻麻的算式,“现有能量核心是圆形,改成六角形后,能量流转路径缩短一成,重量能减两斤,还不影响威力。”
“黄口小儿懂什么!”旁边一个胖工匠嗤笑出声,“能量核心是玄械根本,岂是说改就能改的?”话音刚落,一道清亮的女声从坊内传来:“此计甚妙。”苏清鸢提着裙摆快步走出,藕荷色的裙角沾了点玄铁粉末,却丝毫不减清丽。她手中正拿着二阶战甲的核心图纸,指着上面的圆形核心道:“西北将士穿战甲行军,多一斤重量就多一分损耗,若能减重两斤,日行百里都不成问题。”
她转头看向陆承渊,眼中闪着赞许的光:“林墨的算法,刚好能解决核心散热与重量的矛盾,让他来研发署协助我,负责核心结构优化。”林墨惊得张大了嘴,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旁边的张满仓推了他一把,才慌忙跪下:“谢大人!谢苏主事!晚辈一定好好学!”
招募正酣时,一阵刺耳的拂尘摆动声划破喧闹。“哼,将符文刻于铁石之上,亵渎古法,简直荒谬至极!”三名身着赤红道袍的修士缓步走来,为首者面白无须,正是离火阁执事赵炎。离火阁执掌京城符文传承三百年,历代符文师皆出自其门下,寻常勋贵见了都要礼让三分。此刻赵炎的拂尘直指坊内的符文锻造台,语气倨傲如冰:“符文乃天地至理,岂容尔等与铜铁为伍?此坊必封,人必拿!”
工匠们瞬间噤声,连呼吸都放轻了。离火阁的符文禁令向来严苛,前两年有个铁匠私下在锄头刻了道增产纹,都被他们打断了腿。陆承渊刚要开口,苏清鸢已上前一步,素手一扬,两道光芒从指尖飞出——一道是离火阁的基础“炎纹”,赤红如焰;一道是玄械司的“星纹”,莹白似雪。
“赵执事请看。”她指尖轻拢,两道纹路竟如游龙般相互缠绕,最终化作一枚金红相间的新符文,“炎纹主爆发,星纹主稳定,二者融合刻于战甲,能量护盾坚韧度可提升三成。”她挥手将符文打在旁边的玄铁上,玄铁瞬间泛起一层淡金色护盾。赵炎脸色一沉,挥出一道火焰符,火焰撞在护盾上,竟“滋啦”一声化作青烟消散。
“符文之术,本为御敌保国,而非束之高阁的玩物。”苏清鸢声音铿锵,目光扫过围观的百姓,“上个月西北传来战报,蛮族用符文加固攻城锤,砸塌了雁门关三座城楼,守城将士连像样的符文战甲都没有,只能用血肉之躯去填。”她指着坊内的工匠,“这些人不是亵渎古法,是在用手艺保家卫国!若离火阁执意抱残守缺,眼睁睁看着蛮族破城,这传承又有何用?”
赵炎脸色铁青,手指颤抖着指向苏清鸢,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身后的年轻女弟子陈砚心,早已听得热泪盈眶。她在离火阁修习五年,明明刻符文的天赋远超同门,却因是庶女出身,只能做杂役,连高阶符文的图谱都没资格看。更让她心寒的是,宗门藏着许多实用符文不用,反而斥责玄械司“离经叛道”。
“晚辈陈砚心,愿弃离火阁身份,加入玄械司!”她猛地从队列中走出,对着陆承渊深深一礼,声音坚定,“晚辈擅长符文叠加之术,可将三道炎纹叠刻于弩箭,穿透力提升五成,愿为边关将士尽一份力!”
“孽障!”赵炎气得浑身发抖,却被周围工匠们愤怒的目光逼得后退。那些曾被离火阁打压过的工匠,此刻都攥紧了拳头,若他敢动手,怕是当场就要被围殴。赵炎狠狠瞪了陈砚心一眼,甩袖骂道:“离经叛道,迟早覆灭!”转身带着两个随从狼狈离去。
陈砚心却毫不在意,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打开后里面是数十枚刻好的符文:“大人请看,这是晚辈试刻的叠加符文,可直接用于玄械弩箭。”陆承渊拿起一枚,玄气注入后,符文竟发出细微的嗡鸣,能量波动比普通符文强了数倍。他点头笑道:“符文部副主事之位,非你莫属。”
夕阳西斜时,招募点的录名册上已记满了名字,整整两百人。陆承渊站在坊门口,望着陆续入坊熟悉环境的工匠们:张满仓正带着几个年轻学徒调试熔炉,粗糙的手掌耐心地纠正着学徒握锤的姿势;林墨蹲在苏清鸢身边,指着图纸上的核心结构叽叽喳喳,苏清鸢不时点头,在纸上圈画修改;陈砚心则拿起刻刀,手把手教几个寒门子弟刻基础符文,阳光落在她认真的侧脸上,比离火阁的道袍更显鲜活。
“张主事,上午您说北境寒铁韧性不足?”陆承渊走上前,想起老匠师提及的隐患。张满仓放下锤杆,从工具箱里取出一块灰黑色的矿石:“大人您看,这是北境寒铁,天冷时比冰块还脆,寻常熔炉根本炼不透,得用地火淬炼,还得加星尘砂才行。”他摩挲着矿石,“若要在北境建坊,这熔炉得改造成双层的,内层用地火,外层裹隔热符文。”
陆承渊接过寒铁,指尖传来刺骨的凉意。他抬头望向西北方向,那里的雁门关正被暴雪笼罩,边防军的战甲关节冻得无法弯曲。“北境工坊的事,不能再拖了。”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决断的光。
晚风拂过,工坊内的灯火次第亮起,橘黄色的光晕透过窗棂洒在地上,映照着一张张充满希望的脸庞。陆承渊知道,这座工坊不仅是产能的延伸,更是一把劈开门阀垄断的利剑——以往工匠为世家所困,符文师为宗门所限,如今玄械司给了他们一条生路,也给了大明一条生路。
远处的钟楼传来暮鼓之声,陆承渊转身走进工坊,身后的玄色大门缓缓合上,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坊内,锻打声、刻符声、讨论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属于玄械的乐章,在京城的夜色中,越奏越响。这燎原之火,从京城西市开始,终将燃遍天下。
“开坊!”随着兵部侍郎一声高喝,两扇沉重的木门缓缓推开,露出坊内整齐排列的玄铁锻造炉与精密机床——这是玄械司三个月来的心血,也是应对三线战事的关键一步。京郊主工坊月产百套战甲的产能,早已跟不上西北防蛮族、东域抗圣地、江南镇水患的三重需求,陆承渊联合兵部三上奏折,终于请得天启帝恩准,将这片闲置的旧坊改造为专产战甲配件与玄械弩箭的分工坊。
坊外的空地上,三大招募点前已排起长队。“机械师招募——考核铸甲精度”“符文师招募——试刻基础能量纹”“杂役招募——力壮者优先”的木牌清晰醒目,陆承渊亲自坐镇中央的主招募点,案几上只摆着卡尺、符文模板与一块待淬炼的玄铁,没有半份询问出身的文牒。
“大人,我这手艺,能入您的眼吗?”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队首传来,须发半白的张满仓捧着一块锻打成型的战甲肩甲,指节因常年握锤布满老茧。他曾是户部尚书李嵩家工坊的首席铸甲师,只因不愿在战甲用料上掺假,被李嵩以“手艺老朽”为由赶了出来,听闻玄械司“不问出身”的规矩,揣着家传的铸甲图谱就来了。
陆承渊拿起肩甲,用卡尺量过边缘厚度,又以玄气注入——肩甲内部的导流纹路虽略显陈旧,却异常规整。“老丈这手艺,比京郊工坊的师傅还胜三分。”他抬眼笑道,“工坊缺的就是您这样的老手,即日起任甲胄部主事,负责战甲关节锻造。”张满仓眼眶一热,重重叩首:“老朽必以残躯报大人知遇之恩!”
人群中一阵骚动,更多寒门工匠挺直了腰杆。轮到青州文社弟子林墨时,这十六七岁的少年没递手艺活,反而捧上一卷算学草稿:“大人,晚辈不通铸甲,却能算出战甲能量核心的减重之法——将现有核心的圆形改为六角形,能量流转效率提升一成,重量可减两斤。”
周围传来几声嗤笑,却被一道清亮的女声打断:“此计甚妙。”苏清鸢从坊内走出,手中正拿着二阶战甲的能量核心图纸,“能量核心过重会影响战甲灵活性,你这算法若能落地,西北将士的负担就能减轻不少。”她转头对陆承渊道,“此人可入研发署,协助我优化核心结构。”林墨又惊又喜,涨红了脸行礼:“谢大人!谢苏主事!”
正当招募进行得如火如荼时,一阵冷哼划破喧闹。“哼,将符文刻于铁石之上,亵渎古法,简直荒谬!”三名身着赤红道袍的修士缓步走来,为首者是离火阁的执事赵炎,手中拂尘直指坊内的符文锻造台,“我离火阁执掌符文传承三百年,从未见过如此离经叛道之举,此坊必封!”
工匠们瞬间安静下来,离火阁是京城最顶尖的符文宗门,寻常势力根本不敢招惹。陆承渊尚未开口,苏清鸢已上前一步,手中浮现出两道光芒——一道是离火阁的基础“炎纹”,一道是玄械司的“星纹”。她指尖轻拢,两道纹路竟相互缠绕,化作一枚新的符文:“赵执事请看,炎纹主爆发,星纹主稳定,二者融合刻于战甲,可让能量护盾更坚韧。”
她挥手将符文打在一旁的玄铁上,玄铁瞬间泛起一层淡金色护盾,赵炎挥出一道火焰符,竟被护盾稳稳挡住。“符文之术,本为御敌保国,”苏清鸢声音铿锵,“若固守古法不进,眼睁睁看着蛮族破城、百姓受难,这传承又有何用?”
赵炎脸色铁青,却无从辩驳。他身后的年轻女弟子陈砚心早已动容,她自幼在离火阁修习,深知宗门保守派的僵化——许多实用符文因“不够古雅”被束之高阁。此刻她上前一步,对着陆承渊深深一礼:“晚辈陈砚心,愿弃离火阁身份,加入玄械司,让符文之术真正造福世人。”
赵炎又气又怒,却被周围工匠的怒视逼得后退:“好!好一个离经叛道!离火阁绝不会坐视不管!”说罢甩袖离去。陈砚心却毫不在意,从怀中取出自己刻的符文:“大人,晚辈擅长符文叠加,可提升玄械弩箭的穿透力。”
夕阳西下时,招募点的木牌上已记下两百个名字。陆承渊站在坊门口,望着陆续入坊熟悉环境的工匠们,张满仓正带着徒弟调试熔炉,林墨在苏清鸢身边钻研图纸,陈砚心则在指导学徒镌刻基础符文。
“张主事刚才说,北境寒铁韧性不足?”陆承渊想起张满仓提及的隐患。张满仓点头道:“寒铁易脆,需以地火淬炼方能合用,北境若要建坊,这熔炉得特殊改造。”陆承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北境防线的战甲需求紧迫,看来在雁门关设坊的事,该提上日程了。
晚风拂过,工坊内的灯火次第亮起,映照着一张张充满希望的脸庞。陆承渊知道,这座工坊不仅是产能的延伸,更是打破门阀垄断的开端——只要有才,不问出身,玄械司的燎原之火,便从这京城西市,正式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