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咧开熟悉的狂笑，老孙，确实还是只猴子！
所有尖刺在瞬间崩碎，假悟空惊愕地看着自己开始解体。
金属世界如镜子般破碎，露出后面璀璨的星空。
孙悟空站在虚空之中，胸前悬浮着一粒纯粹的金色光点。
星空深处传来观音的叹息：金灵归位。
…………
猪八戒发现自己站在一艘小船上。
船下不是水，而是粘稠的、不断变换颜色的液体。
远处地平线上悬挂着七个不同颜色的月亮，将液面映照得光怪陆离。
这又是什么幺蛾子...他嘀咕着去摸钉耙，却发现腰间挂着的是天蓬元帅的帅印。
水面突然剧烈翻腾，浮现出无数记忆碎片：蟠桃宴上调戏嫦娥的轻狂、贬下凡时被剥仙体的绝望、高老庄成亲时的丑态...
先天水灵界，专照人心欲望。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猪八戒转身时差点栽进水里，船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翠衣女子，正是他魂牵梦萦的嫦娥。
但下一刻他就发现了异常。
这个的瞳孔是竖状的，像某种冷血动物。
朱大常，她唤着他今世的名字，手指划过他不再臃肿的脸颊，你当真忘了广寒宫的誓言？
水面突然升起八道水柱，每道水柱里都映出不同的猪八戒：有天庭威风凛凛的元帅，有取经路上偷奸耍滑的呆子，还有今生颠勺炒菜的厨子...最右侧的水柱里，赫然是穿着新郎官服饰的他，正搂着个盖红盖头的女子。
高小姐！猪八戒呼吸急促起来。
所有水柱突然向他撞来，在接触瞬间变成实体记忆。
他同时体验着天蓬被剥去仙骨的剧痛、取经路上被妖怪嘲笑的屈辱、以及今生闻着油烟味的踏实感。
嫦娥的身影开始膨胀，衣裙下伸出布满鳞片的尾巴：你究竟是谁？
她的声音变成男女混响：贪吃的猪？好色的妖？还是...
悟能。唐僧的声音穿透所有幻象。
猪八戒突然大笑起来，九齿钉耙自动飞回手中。
他主动跳进彩色液体，任由其淹没头顶。
下沉过程中，他的身体开始分解。
肥肉脱落，露出下面精壮的肌肉；油腻的脸庞变得轮廓分明；最后连人形都维持不住，化作一头晶莹剔透的水猪。
那对总是眯缝的小眼睛此刻清澈见底，倒映着七个渐渐融合的月亮。
最后一个气泡从液体表面消失，整个空间剧烈震荡。
七个月亮合而为一，洒下的清辉中浮现两个字：净坛。
…………
沙悟净睁开独眼时，正躺在一条干涸的河床上。
龟裂的河泥像无数张尖叫的嘴，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他试图撑起身体，手掌却被某种尖锐物刺穿，那是半截埋在土里的箭簇，锈迹斑斑却依然锋利。
流沙河！沙僧的喉咙里滚出沙哑的呻吟。
五百年前，他在这里受万箭穿心之苦，每七日便有飞剑穿胸而过。
记忆中的剧痛突然复苏，胸口旧伤疤开始渗出黑色血珠。
地面开始震动，河床裂缝中伸出无数白骨手臂。
那些手骨腕部都缠着褪色的红绳，正是当年被他吃掉的行人。
沙僧踉跄后退，降妖宝杖自动飞入手中，却重若千钧。
卷帘大将。地底传来闷雷般的声音。
一具由陶土拼凑的巨人破土而出，它胸口嵌着沙僧熟悉的琉璃珠，正是他当年失落的佛宝。
陶土巨人张开空洞的嘴：你可知为何唯独你被贬下界后，仍要受万箭穿心之刑？
沙僧的独眼剧烈颤抖。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五百年。
天蓬调戏嫦娥不过贬为猪胎，小白龙纵火烧殿也只是变作白马，唯独他打碎琉璃盏就要承受这等酷刑。
陶土巨人突然解体，化作漫天沙暴。
沙粒在空中组成画面：凌霄殿上，卷帘大将失手打碎琉璃盏的瞬间，盏中竟飘出一缕黑气钻入玉帝眉心。
随后画面切换，他被绑在流沙河底，看着自己的佛珠被秘密送往灵山...
那根本不是琉璃盏！沙僧的降妖宝杖突然亮起梵文，他想起被贬前偶然听到的只言片语，。
所有沙粒突然变成利箭，如暴雨般射来。
沙僧没有躲避。
他张开双臂迎接箭雨，就像五百年前每次受刑时那样。
第一支箭穿透肩膀，他看见自己在流沙河底偷偷收集遇难者的遗物；第二支箭刺入大腿，浮现出取经路上他默默修补被八戒弄坏的行李；第三支箭直奔心脏，却映出火焰山前他悄悄分出水囊给干渴的村民...
原来如此。沙僧在箭雨中大笑，独眼流下血泪。
他胸口突然迸发金光，那枚嵌在陶土巨人身上的佛珠破空而来，稳稳落入他左眼空洞里。
所有箭矢在接触金光的瞬间化为沃土，干涸的河床开始涌出清泉。
沙僧跪在新生的大地上，听见地底深处传来观音的叹息：土灵归位。
…………
敖烈闻到海风的味道。
作为西海龙王三太子，这种咸腥本该让他安心，但此刻却浑身鳞片倒竖，风中夹杂着焦糊味，就像当年他烧毁殿上明珠时一样。
又回到这一天？小白龙低头看见自己的人类双腿，正站在水晶宫偏殿。
案几上那颗作为婚聘之礼的明珠幽幽发光，里面却隐约有黑色丝线游动。
殿外传来脚步声，他本能地抓起烛台...
敖烈猛然后退。
五百年前这一刻，他因为愤怒而烧毁殿宇。
但现在他分明看见，明珠里那些黑线正扭曲成魔物的形状。
场景突然破碎。
他站在一片原始森林中，每棵树都长着龙鳞状的树皮。
远处有棵通天巨木，树干上嵌着无数龙族尸骸。最顶端钉着条五爪金龙，正是西海老龙王的模样。
先天木灵界。清脆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敖烈转身时龙枪已然在手，却见是个穿绿萝裙的少女，赤足踩在食人花的唇瓣上。
她摘下自己的头颅，那竟是个木质傀儡，又随手按回去：你们龙族总说龙吟虎啸，可听过？
森林突然活了过来。
树根破土而出，缠住敖烈四肢将他吊在半空。
那些龙鳞状的树皮开始剥落，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刻痕：...
全是当年天庭审判时的判词。
你知道为何唯独你被锯角退鳞？少女的头颅突然变成观音的面容，因为南海紫竹林那株被雷劈毁的菩提树，需要龙髓重生。
她的身体却化作魔物的模样，眼睛里同时流下树脂般的液体。
敖烈发出痛苦的龙吟。
他看见自己被行刑时，龙血渗入地下，通过水脉直达南海；看见观音用他的龙角制成杨枝净瓶；更看见那颗引发祸端的明珠，实为魔祖罗睺的一滴精血所化...
所以小白龙从来不是赎罪，傀儡少女的头颅又变回木偶模样，而是祭品。
所有树木突然伸出枝桠，如利剑般刺向敖烈。
猛然间，敖烈想起取经路上某个雨夜，他化作白马驮着发烧的唐僧狂奔百里求医，雨水打湿的袈裟紧贴着他背脊的温度。
还有火焰山前，他偷偷用龙涎为村民们滋润干裂的田地...
敖烈周身绽放青光，是选择。
他的身体开始龙化，但不是被剥鳞前的五爪金龙，而是通体如玉的独角白龙。
所有刺来的树木在接触青光的瞬间开花结果，巨木上的龙尸纷纷坠落，落地即化为种子。
傀儡少女的头颅终于完全变成观音法相，她手中净瓶里插着的正是敖烈当年被锯下的龙角：木灵归位。
…………
唐僧从五行试炼中醒来时，发现自己盘坐在一座破庙里。
屋顶的破洞漏下星光，供桌上残缺的泥塑依稀是观音模样。
其余四圣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每人身上都流转着对应五行的光芒。
师父！孙悟空第一个跳起来，金箍棒上多了几道古朴纹路，老孙的铜头铁臂好像更厉害了。
他随意用棒子敲打自己脑袋，竟发出洪钟大吕般的回响。
猪八戒揉着肚子坐起：饿死俺老猪了...话音未落，他怀中自动浮现九个面饼，每个都烙着不同的卦象。
沙僧默默擦拭着降妖宝杖，杖头那颗琉璃珠正与他的左眼同步闪烁。
敖烈的变化最惊人，他额前生出晶莹的独角，皮肤下隐约有龙鳞纹路流动。
正要说话，庙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诵经声。
不是佛号，而是某种扭曲的倒诵《往生咒》。
十八道黑影降落在庙外空地上。
月光照出他们金黑参半的躯体，有的半边脸还是庄严罗汉相，另半边却已腐烂见骨。
为首者手持断裂的金刚杵，胸口袈裟上绣着二字。
伏魔罗汉！孙悟空龇牙露出獠牙，不对...你们身上有魔气。
伏魔罗汉的嘴巴裂到耳根，露出满口倒刺：大圣，灵山诸佛皆已得大自在，何不随我等...
他的声音突然变成男女老少混杂的合声：...共赴无间极乐？
唐僧突然站到众人前方，锦襕袈裟无风自动：罗汉既称伏魔，可知魔在何处？
他双手合十，额间金莲绽放，竟照出十八罗汉体内蜷缩着的黑色婴儿，每个都长着如来佛祖的面容。
罗汉们发出非人的尖啸，身体像蜡像般融化重组，最后变成九头十八臂的怪物。
猪八戒的钉耙与沙僧的宝杖同时飞出，却在接触怪物前被某种无形屏障弹开。
五行不全，伤不得他们！白龙马突然化出龙形，独角射出一道青光。
孙悟空会意，金箍棒引动金光加入；猪八戒喷出玄冥真水；沙僧跺脚唤起土墙；唐僧指尖则燃起心火。
五色光芒在空中交织，终于撕开怪物护体黑气。
激战持续到东方既白。
最后一具罗汉金身倒地，唐僧突然按住心口跪倒在地。
其余四圣惊骇地看见，师父后背浮现出黑色莲花印记，与当初灵山如来金身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师父！孙悟空火眼金睛几乎瞪裂。
唐僧虚弱地笑了笑道：看来我们得快些赶路了。
他望向西方天际，那里有颗星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金转黑：五行试炼才完成其四。
远处山路上，一个牧童正用陶笛吹着古怪的调子。
笛声所过之处，草木皆枯。
牧童的陶笛声里带着腐骨之毒。
孙悟空一棒扫倒三棵枯树做成屏障，猪八戒连忙用玄冥真水凝成冰罩，却见那牧童的皮肤开始片片剥落，露出下面青紫色的鳞甲。
旃檀功德佛。牧童的声音突然苍老如百岁老翁，他弯腰从陶牛背上取下一卷竹简，灵山有请。
竹简自动展开，上面用血写着金蝉子速归五个大字，每个笔画里都蠕动着细小的黑虫。
唐僧上前三步，锦襕袈裟泛起涟漪般的金光。
那些黑虫遇光即燃，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
回去告诉你的主人，唐僧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待我走完最后一程。
牧童怪笑一声，整个人突然爆裂，无数带翅的蜈蚣四散飞逃。
沙僧的降妖宝杖急速旋转，激起土浪将这些毒虫掩埋，但仍有几只钻入地下消失不见。
师父，你的手？白龙马突然低呼。
众人这才发现唐僧接竹简的右手掌心出现焦黑痕迹，像被无形的火灼烧，那些焦痕正缓慢形成梵文，正是紧箍咒的原文。
孙悟空的金箍棒突然指向西方：又有东西来了。
地平线上，七个光点正以北斗阵型逼近。
待看清来者，连天不怕地不怕的齐天大圣都倒吸冷气，那是七具身披佛衣的骷髅，每具骷髅的天灵盖上都盛开着一朵黑莲。
过去七佛！唐僧的声音微微发颤。
这七位是如来之前的成佛者，本该在三十三天外涅盘，如今却以这种形态现身。
为首的毗婆尸佛骷髅下颌开合，发出钟磬般的声音：金蝉子，你可知自己十世轮回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