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一行人离开酒吧，融入伦敦夜晚的流光溢彩之中。泰晤士河的河水在远处静静流淌，倒映着两岸的灯火与古老建筑的轮廓，深邃依旧。
第二天上午，阳光驱散了晨雾，艾琳如约带着他们来到了查林十字路。
这里与博罗市场的烟火气截然不同，街道两旁林立着大大小小的古董店、二手书店，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皮革和灰尘混合的特殊气味。
他们走进一家招牌陈旧、橱窗里堆满了泛黄书籍和古怪仪器的店铺。店内空间狭窄，光线昏暗，只有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老店主在柜台后擦拭着一个黄铜星象仪。
穆白正要走上前去询问。
“随便看，但别碰坏东西。”老店主头也不抬，声音沙哑。
几人分散开来。莫凡对着一排封面印着狰狞怪兽的书看着津津有味，拿着就不放下，把来这的目的都忘了。
蒋少絮则被一套描绘着各种魔法植物的精美图鉴吸引。
赵满延和艾琳低声交谈着，目光在那些落满灰尘的卷轴和地图上逡巡。
穆白径直走向书店最深、最暗的一个角落，那里堆放着许多没有封面、书脊破损严重的旧书。
他蹲下身，耐心地一本本翻检着，手指拂过粗糙的纸页，感受着上面残留的、若有若无的魔力痕迹。
时间缓缓流逝。就在莫凡把一整本小说都看完了，准备提议去下一家时，穆白的手指在一本用某种粗糙兽皮包裹、以古老线装方式订制的薄册子上停住了。
册子没有书名，但当他触碰到它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突兀。
穆白小心地翻开，里面的文字是一种极其古老的、夹杂着象形符号的语系，他完全看不懂。
但在几页描绘着扭曲河流、巨大生物阴影以及类似契约纹章的插图旁。
“老板，这本。”穆白拿着册子走到柜台前。
老店主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扫了一眼那本册子，又看了看穆白：“五十镑。不还价。”
穆白没有犹豫，直接付了钱。
走出店铺，阳光有些刺眼。赵满延凑过来：“穆白，发现什么宝贝了？”
穆白将册子小心地收好，平静地说：“不知道。”
赵满延疑惑道:“不知道？”
“我摸到这本书的时候有种奇特的感觉，我就把它买了下来。里面的内容我根本看不懂。”穆白摇头道。
艾琳投来惊讶的目光：“你的感知很敏锐。这类残篇断简，往往藏着意想不到的线索。”
蒋少絮挽住穆白的胳膊，好奇地问：“能看出是什么吗？”
穆白将册子小心地收好，平静地说：“不确定。都是一些象形文字。”
莫凡提议道:“不急着破密的话，可以去找南珏，她对这些奇奇怪怪的文字很有了解。或者北原的彬蔚指挥官，她对这些也有所了解。”
穆白的话让几人都对这其貌不扬的册子产生了兴趣。赵满延一把搂住穆白的肩膀，嘿嘿笑道：“行啊穆白，随便摸摸都能摸到宝贝，你这手气不去赌石可惜了。南珏或者彬蔚......嗯，她们确实靠谱。”
艾琳也点了点头，优雅地拢了拢被微风吹拂的金发，说道：“查林十字路这样的店铺还有很多，我们可以继续逛逛，但既然穆白有了收获，或许可以暂告一段落，找个地方坐下来初步研究一下？”
赵满延对这个提议表示赞同，他实在不想一直在那些满是灰尘的故纸堆里打转。
一行人于是离开了查林十字路，在附近找了一家安静的咖啡厅。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在木制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穆白将那本兽皮册子再次取出，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中央。
蒋少絮凑近了仔细观察，指尖轻轻拂过粗糙的封皮，感受着那非纸非布的奇特质感：“这外书表皮感觉年代很久远了，这个表皮摸起来的质感有些像妖兽的皮甲或者鳞片。”
莫凡则更直接，他试图去翻动书页，但被穆白轻轻挡开。“别毛手毛脚的，这书页脆得像干树叶。”穆白低声道。
他自己则极其缓慢地翻开几页，将那些绘有扭曲河流、巨大阴影和复杂纹章的插图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些符号......嗯...”艾琳秀眉微蹙，碧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困惑，“我见过一些古代魔纹和如尼文，但这种形态的，确实从未涉猎。它似乎自成体系。”
赵满延摸着下巴：“看样子，这玩意来头不小。穆白，你那种奇特的感觉，现在还有吗？”
穆白闭上眼睛，再次将手掌虚覆在册子上方，细细感应。片刻后，他睁开眼，眸中带着一丝确定：“有。很微弱，但非常纯粹。像是沉睡的火山，内部蕴藏着难以想象的能量。这种感觉……与其说是魔法波动，不如说更接近某种‘生命印记’。”
几人围着册子一筹莫展，讨论着是继续找个店看看还是先将图像临摹下来时，一个略带惊讶的温和声音在旁边响起：
“恕我冒昧，几位朋友，你们这本……典籍，是从何处得来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穿着米白色风衣、气质儒雅的中年东方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桌旁。
他看起来约莫四十岁上下，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眼神锐利而充满探究欲，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本兽皮册子。
穆白瞬间警惕起来，不动声色地将册子合上一半，挡住最关键的部分，同时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种保护的姿态。“先生，有什么事吗？”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疏离。
那中年男子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歉然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证件夹，展示给众人：“抱歉，惊扰各位了。我是华夏国家博物馆特聘研究员，专攻古代魔法文明与失落文字，敝姓陈，陈怀安。”
“刚才无意中瞥见几位在研究这本册子，上面的纹路和符号非常特殊，是我从未在公开过的资料中见过的类型，一时见猎心喜，忍不住过来询问。”
“国家博物馆的研究员？”莫凡挑了挑眉，打量着对方，“这么巧？我们在伦敦随便买个旧书，就能遇到国内的专家？”
陈怀安推了推眼镜，笑容温和而坦诚：“世界很大，但学术的圈子有时也很小。我此次来伦敦，是参加一个关于环太平洋古魔法文明交流的国际研讨会。”
“会议间隙出来透透气，没想到能有此意外发现。”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册子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热切，“如果我没看错，这册子的材质，疑似采用早已灭绝的‘泽洛斯犀角兽’的腹皮鞣制，这种兽类只存在于第三纪以前的古老文献记载中。”
“而上面的文字……如果我的猜测没错，可能属于比我们已知的任何魔法语系都要古老的‘原始契约文’。”
“原始契约文？”艾琳轻声重复，这个名字她从未听过。
“是的，”陈怀安点点头，语气变得凝重，“那是一种传说中，在人类系统魔法体系确立之前，远古的先民们用于与强大的图腾、乃至世界本身元素力量进行沟通、订立契约的文字。”
“每一个符号，都可能直接关联着某种古老的规则力量。这本册子很可能记载了某种失落的‘契约’或者‘盟约’。”
他的话语在几人的脑中炸开。穆白感受着指尖下册子传来的微弱悸动，再结合陈怀安的话，心中也有了些猜想。
难道，这真的不仅仅是一本记载知识的古书。
穆白与莫凡、赵满延交换了一个眼神，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与慎重。穆白重新看向陈怀安，态度缓和了些许：“陈研究员，关于这‘原始契约文’，您还能告诉我们更多吗？比如，它是否与某些特定的地域，或者河流有关？”
陈怀安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穆白一眼，缓缓道：“你的感知非常敏锐。据极少数残破的史料推测，最早的契约文，确实与对自然伟力的崇拜息息相关，而‘河流’，作为孕育文明、划分疆界、承载生命与记忆的载体，往往是其中最重要的母题之一。尤其是某些被认为拥有‘活着的’意志的古老河流。”
“活着的意志……”蒋少絮低声喃喃，下意识地抓紧了穆白的胳膊，美眸中闪过一丝惊悸，“陈研究员，您的意思是？”
陈怀安解释道:“在现代魔法体系看来，这或许近乎神话。但在更为古老的认知里，山川河流，尤其是那些承载了无数文明印记、见证了漫长历史的伟大河流，它们积累的‘灵’是难以估量的。”
“这种‘灵’未必是像人类一样的思维和意识，更像是一种庞大的、混沌的、遵循着某种原始规则的自然意志集合体。它可能沉睡，也可能在某些条件下被触动，甚至回应。”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本兽皮册子上，带着一种学者特有的狂热与敬畏：“如果这本册子真的记载了与这种‘意志’相关的原始契约，那么它的价值，将无可估量。它可能揭示了某种早已被遗忘的、与世界本质力量沟通的方式。不过这种原始契约不可能是只有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