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舆楚军大营的硝烟尚未散尽,晨曦已将战场染成一片金红。秦军士兵们正有条不紊地清查战果,有的拖拽着俘虏,有的清点烧毁的粮草,有的整理缴获的兵器,营地中央的空地上,很快堆起了一座座“小山”——青铜剑、皮甲、弩箭,还有烧得焦黑的粮囤残骸,无不昭示着楚军的惨败。
王翦身着铠甲,站在战果清单前,眉头却未完全舒展。负责清查的校尉躬身禀报:“老将军,此次夜袭,共烧毁楚军粮仓三座,缴获粟米不足五千石(多为未烧毁的残粮),俘虏楚军士兵两万三千人,斩杀楚军都尉以上将领五人,另有约五千残兵逃往云梦泽方向,项燕本人则带着心腹,往寿春方向撤退了。”
“项燕未擒,终究是隐患。”王翦沉声道,目光望向寿春的方向,“此人是楚军的主心骨,只要他还在,楚地的残余势力就会继续抵抗,咱们平定楚地的日子,就还要拖下去。”
“老将军,我倒有个建议。”扶苏走上前,指着地图上寿春与蕲地的连线,“项燕逃往寿春,必然是想依托城池固守,或是收拢更多残兵。咱们不如明日一早就率军追击,务必赶在他抵达寿春前将其拦截;而且,最好能活捉项燕——此人在楚地威望极高,若是能劝降他,楚地的残余抵抗便会不攻自破,比斩杀他更能快速稳定楚地。”
王翦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公子所言极是!活捉项燕,既能瓦解楚军士气,又能安抚楚地百姓,确实比斩杀更有利。传我命令,全军今日休整一日,补充粮草与箭矢,明日卯时,兵分两路追击——一路由王贲率领,追击逃往云梦泽的残兵,务必肃清;另一路由本将与公子率领,直扑寿春,追擒项燕!”
军令传下,秦营内立刻忙碌起来。医疗兵们带着大蒜素、酒精,为受伤的士兵处理伤口;后勤兵们则从补给车上搬下粟米,为士兵们准备饱餐;工匠们忙着检修兵器、加固铠甲,连战马都被喂了最好的草料,只待明日的追击。
次日卯时,朝阳刚跃出地平线,两万秦军便在平舆城外列阵出发。骑兵在前,步兵在后,粮草车沿着水泥驰道紧随其后,队伍如一条玄色长龙,朝着寿春方向疾驰而去。沿途的楚地百姓,见秦军军纪严明,不扰民生,纷纷打开家门,有的送上茶水,有的指引道路,甚至还有年轻子弟主动要求参军,秦军的队伍,竟在行军途中渐渐壮大。
行至中途,斥候传来消息:项燕并未进入寿春,而是带着残兵退守蕲地——那里是楚地东部的重镇,城池坚固,且有楚军残余势力驻守,项燕想在此重整旗鼓,与秦军再战。
“蕲地……也好。”王翦看着地图,“此地比寿春更靠近楚地东部,若是能在此擒获项燕,便能一举震慑东部的楚军残余,省去后续不少麻烦。传令下去,加速行军,务必在三日内抵达蕲地,将城池团团围住!”
秦军的行军速度再次加快,三日后,终于抵达蕲地城下。蕲地城墙高约两丈,由夯土筑成,城头上插满了楚军的旌旗,项燕的亲兵正手持弩箭,警惕地盯着城外的秦军,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就在王翦与扶苏商议完攻城策略,刚想回去休息时,一名年轻的医家学徒走来,跪在扶苏面前,声音中带着恳切:“公子!小人李默,是此次医疗队的学徒,自跟随公子学习大蒜素、酒精消毒后,便一心想钻研真正的医术,求公子成全,教小人更多治病救人的本事!”
扶苏低头看向李默——他约莫二十岁,身着粗布医服,双手因常年熬药而有些粗糙,眼中却满是对医术的渴望。扶苏沉吟片刻,缓缓开口:“要学真正的医术,并非只靠熬药、配药那么简单。你可知,人为何会生病?伤口为何会化脓?这些都要从人的身体内部找答案——也就是说,你要从解剖尸体开始,了解人体的骨骼、血管、脏器,知道哪里是心脏,哪里是肠胃,才能明白病症的根源。”
“解剖尸体?”李默脸色瞬间一白,身体微微颤抖——在当时的观念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别说解剖尸体,连损伤自己的身体都是大逆不道,更别提剖开他人尸体了。
扶苏看出了他的犹豫,却并未劝说,只是道:“解剖确实是颠覆常理之举,你若害怕,现在放弃还来得及;若是真心想学,就要有打破常规的决心,还要记住,解剖是为了了解人体、救治更多人,绝非‘亵渎’。”
李默沉默了许久,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想起之前在平舆,看到士兵因伤口感染而痛苦死去,想起自己因不懂病因而只能眼睁睁看着,终于抬起头,眼中闪过决绝:“公子,小人想好了!只要能学会治病救人,就算颠覆常理,小人也愿意!”
扶苏点了点头,带着李默来到医疗队,给他安排了一个临时解剖室。这里位于秦营后方,远离主营,周围撒着生石灰,防止疫病传播。扶苏取出一套工具:一把磨得锋利的青铜剪子、一把细薄的青铜刀、几枚打磨光滑的绣花针,还有一卷煮过酒精的麻线。
“这些工具,每次使用前都要用酒精浸泡半个时辰,确保无菌,避免感染。”扶苏一边讲解,一边让李默做,“解剖时,要从腹部开始,轻轻划开皮肤,注意避开血管,观察内脏的位置——心脏在胸腔左侧,肠胃在腹腔,肝脏在右侧……你要记住它们的形状、位置,以及正常与病变的区别。”
他又让李默拿起绣花针与麻线,缝合伤口:“缝合时,要从伤口的一端开始,针脚间距要均匀,每缝一针都要轻轻拉紧,让伤口边缘对齐,这样愈合得更快,也能减少疤痕。你先从缝合动物尸体开始练习,熟练后,再尝试解剖敌人的尸体——这些尸体多是战死的楚军士兵,我们用他们的身体学习医术,也是对他们生命的另一种尊重。”
李默认真地记着每一个步骤,拿着工具时,手还有些颤抖,却格外小心。接下来的几日,他每天都待在解剖室,从缝合动物尸体到解剖楚军尸体,从辨认内脏到记录位置,哪怕双手被酒精泡得发白,哪怕夜里会因想起解剖的场景而难以入眠,也从未放弃。医疗兵们起初对他的举动颇有微词,可看到他日渐熟练的缝合技术,能更快地为受伤士兵处理伤口,也渐渐从质疑变成了敬佩。
就在李默潜心学习医术时,秦军的后续部队也赶到了蕲地——这支队伍不仅带来了更多的粮草与士兵,还运来了数十坛颗粒火药,以及天工阁新制的“炸药包”(用麻布包裹火药,外层涂上火油,威力比单独的火药更大)。
王翦看着这些火药,眼中闪过战意,对扶苏道:“公子,蕲地城墙坚固,若是强行攻城,定会伤亡惨重。不如效仿伐齐时的法子,用火药炸开城门,再派大军冲锋,一举破城!”
扶苏点头赞同,与王翦一同来到蕲地城下,仔细测量城门的厚度与材质:“城门是木制的,外包铁皮,厚度约一尺。咱们可用十包炸药包堆叠在城门下,同时点燃引信,应该能炸开一个足够大军通过的缺口。”
“好!”王翦当即下令,“工匠们立刻准备炸药包,调整引信长度;步兵们做好冲锋准备,城门炸开后,第一时间冲入城内,控制城头;骑兵则在城外待命,防止项燕突围!”
夕阳西下,蕲地城外的秦军营地内,工匠们正忙着组装炸药包,士兵们擦拭着兵器,李默则在解剖室里记录着新的解剖发现。一场针对蕲地的攻城战,即将在夜色中拉开序幕,而项燕的命运,楚地的未来,也将在这场战役中,迎来最终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