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禁制消散,瀑布的水汽扑面而来。刘伯温在铁冠道人的搀扶下站起身,虽然脸色依旧苍白,步履也需倚仗,但那双眸子里的光芒,却仿佛能穿透这水幕,直抵紫微峰的核心。
他紧紧握着那枚刻有北斗七星图案的玉符,指尖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与九星锁龙阵同源的温和而坚韧的力量。这是通往“右弼”星位的钥匙,也是镇龙一脉在沉默中给予的、最后的指引与考验。
“道兄,我们需立刻赶往‘右弼’星位所在。”刘伯温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宋学士那边……但愿韩老板的人能及时赶到。” 他已从铁冠道人口中得知了宋濂可能遭遇的危机,心中虽忧,却知此刻必须做出抉择。修复阵眼,阻止浑天教,才是对所有人最大的保护。
铁冠道人重重点头:“你放心,老道我拼了命也护你周全!这右弼星位在哪儿?”
刘伯温脑海中浮现出那本镇龙手札中的地图,结合青田地势与星象对应,很快确定了方位:“在城西十五里外的‘栖霞岭’,其地多生五彩云母石,夕照时常有霞光流转,正合‘右弼’隐曜、辅佐、调和光华之属。”
两人不再耽搁,迅速离开瀑布石洞。铁冠道人依旧背负起刘伯温,将神行符的效果催至极限,避开官道村镇,专走荒僻小径,直扑栖霞岭。
一路无言,唯有风声在耳边呼啸。刘伯温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的龙蛊晶随着靠近栖霞岭,再次开始微微发热,与那玉符产生着若有若无的共鸣。而紫微峰方向传来的那种压抑与躁动感,也愈发强烈。
不到一个时辰,栖霞岭已遥遥在望。此岭不高,却灵秀异常,山石在午后阳光下果真折射出五彩光泽,云雾缭绕其间,恍若仙境。
然而,在这份静谧祥和之下,刘伯温却感应到了一股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死寂与扭曲。岭上的生机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抽走,草木虽在,却失了灵性,那流转的霞光也显得黯淡而呆板。
“好重的邪气!”铁冠道人也皱起了眉头,“这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污染’了!”
两人小心翼翼地上山,循着玉符传来的微弱指引和刘伯温对地气的感应,最终在半山腰一处被藤蔓几乎完全覆盖的岩壁前停下。
“就是这里了。”刘伯温示意铁冠道人放下自己。他走到岩壁前,伸手拂开厚厚的藤蔓,露出了后面光滑如镜、隐隐有能量流动的石壁。石壁上没有任何明显的门户或机关,只有七个不起眼的、仿佛天然形成的凹坑,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刘伯温取出那枚玉符,将其轻轻按在对应“北斗勺柄”末端——瑶光星位的凹坑上。
玉符严丝合缝地嵌入。
“嗡——”
一声低沉的震鸣自石壁内部传来!那七个凹坑依次亮起温润的白光,最终连成完整的北斗七星图案!图案光芒流转,仿佛活了过来,一股古老而浩瀚的气息弥漫开来。
紧接着,光滑的石壁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从中分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门户!门户之后,并非山洞,而是一片朦胧的、仿佛由纯粹星光构筑的奇异空间!
“右弼之门……开了!”铁冠道人惊叹。
刘伯温深吸一口气,没有丝毫犹豫,迈步便向那星光门户走去。铁冠道人紧随其后。
踏入门户的瞬间,两人只觉得周身被温暖而纯净的星力包裹,仿佛穿越了一层无形的薄膜,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幻!
他们并非进入了一个山洞,而是出现在一座悬浮于无尽星空中的孤悬石台之上!石台不大,中央矗立着一根古朴的、通体由洁白玉石雕琢而成的华表,华表顶端,托着一枚不断散发出柔和光晕、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的宝珠——这正是“右弼”星位的阵眼核心,蕴星珠!
然而,此刻这本应光华万丈的蕴星珠,却被无数道粗壮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着的污浊黑气紧紧缠绕、覆盖!那些黑气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宝珠的光芒,将其染上片片晦暗的斑点。宝珠的光芒挣扎着,却如同风中之烛,越来越微弱。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些污浊黑气的源头,并非来自石台外部,而是直接从这星空本身渗透出来!仿佛这片代表“右弼”的星光领域,已经被从更高层面污染、蛀空!
“他们……他们竟然在侵蚀阵法的本源空间!”铁冠道人失声惊呼,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之色。这手段,远超之前在黄山、五台山的范畴!
刘伯温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他感受到怀中的龙蛊晶发出了痛苦的嗡鸣,那纯净的水灵之力与这片被污染的星光领域产生了剧烈的排斥。
“必须尽快净化蕴星珠,切断这些污秽之源!”刘伯温强忍着不适,快步走向中央的华表。
然而,就在他靠近华表十步之内时,异变再生!
那缠绕在蕴星珠上的污浊黑气仿佛被惊动,猛地分出一股,如同毒蟒般向刘伯温噬来!速度之快,远超之前遭遇的任何攻击!
“小心!”铁冠道人反应极快,桃木剑带着璀璨金光横斩而出!
“嗤!”
金光与黑气碰撞,竟发出如同腐蚀般的声响!桃木剑上的金光迅速黯淡,铁冠道人更是闷哼一声,连退数步,脸上泛起一丝黑气!
这污秽之力,竟能侵蚀法力与神魂!
与此同时,那星空深处,传来一个冰冷、傲慢,带着无尽怨毒与贪婪的意念,如同潮水般向两人压来:
“不自量力的蝼蚁……竟敢屡次坏本帝好事……这右弼星力,注定将成为本帝重临世间的基石……尔等的魂魄,便作为最后的祭品吧!”
随着这意念的出现,整个星空石台开始剧烈震荡,更多的污浊黑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化作无数扭曲的、嘶嚎的怨灵形象,铺天盖地般扑向刘伯温与铁冠道人!
绝杀之局!
在这被污染的星空领域内,敌人的力量似乎得到了无限的增强!
铁冠道人挥舞桃木剑,雷符如同不要钱般撒出,却只能堪堪抵挡,金光在无尽的黑气怨灵冲击下,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舟,摇摇欲坠!
刘伯温被护在中间,他看着那近在咫尺、却被重重黑气包裹的蕴星珠,又看了看苦苦支撑、随时可能被吞噬的铁冠道人,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猛地将手按在胸口龙蛊晶的位置,试图再次引动其中力量,施展“心灯”之法。
然而,这一次,龙蛊晶却传来了抗拒之意!这片被污染的星光领域,极大地压制了它属于“水”、“木”的纯净生机之力!
怎么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刘伯温脑海中再次响起了师父云中子的声音,如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星力虽污,其位不改。右弼之德,在于辅佐,在于折射……汝为何执着于‘净化’,而非……‘折射’?”
折射?!
刘伯温浑身剧震,如同醍醐灌顶!
他明白了!
右弼星,本身并非发光之星,其力在于辅佐、折射主星(紫微)之光华!自己一直想着如何净化这片被污染的星力,却忘了这右弼星位的根本特性!
这些污秽之力侵蚀了星光,但星光的“位置”和“通道”并未改变!自己无需净化它们,只需要……引导它们!利用右弼星“折射”的特性,将这些被污染的星力,反射回去!反射向那污秽的源头!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型!
他不再试图引动龙蛊晶的力量去硬碰硬,而是将其那精纯的水灵之力,化作一层极其纤薄、却无比坚韧的 “镜面” ,覆盖于自身神识之上!
随后,他放弃了一切防御,将全部心神,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探向那被黑气包裹的蕴星珠,并非攻击,也非净化,而是——共鸣与引导!
他以自身为镜,以右弼星位为基,引导那被污染的、狂暴的星力,沿着其原本的轨迹,但方向……逆转!
“吼——!”
星空深处,那恐怖的意念发出了惊怒的咆哮!它感觉到,自己侵蚀过去的力量,此刻正被一股熟悉却反向的力道,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推了回来!
“嘭!!!”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了纯净星力与污秽邪能的能量乱流,以蕴星珠为中心,轰然爆发!如同镜面反射阳光,将所有的黑暗,原路奉还!
缠绕在蕴星珠上的黑气锁链寸寸断裂!扑向刘伯温二人的怨灵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般消融!整个星空石台剧烈震荡,仿佛随时要崩塌!
“不——!!!”
那星空深处的意念发出了凄厉而不甘的惨叫,随即迅速远去、消散,仿佛受到了重创。
星光领域内的污秽之气为之一清!虽然依旧残留着晦暗,但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已骤然减轻。
蕴星珠挣脱了束缚,虽然光芒依旧黯淡,却开始缓慢而坚定地自行旋转起来,吸纳着周围残存的纯净星力,试图自我修复。
“成功了……?”铁冠道人拄着剑,喘着粗气,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刘伯温踉跄一步,几乎软倒,被铁冠道人及时扶住。他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溢出鲜血,方才那逆转星力的行为,对他的心神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但他看着那开始自我修复的蕴星珠,眼中却充满了欣慰。
“右弼星位……守住了……”他虚弱地说道,“我们……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那恐怖意念虽暂时退去,但谁也不知道它是否会卷土重来。
铁冠道人不敢怠慢,背起刘伯温,迅速冲向那依旧开启的星光门户。
就在他们踏出门户,回到栖霞岭岩壁前的瞬间,身后的星光门户剧烈闪烁了几下,随即轰然闭合,岩壁恢复原状,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只有怀中龙蛊晶依旧传来的微弱悸动,以及紫微峰方向那似乎减弱了一丝的压抑感,证明着他们方才经历了一场何等惊心动魄的战斗。
第二个阵眼,修复成功!
但刘伯温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伤势再次加重。
而最终的战场,那紫微峰的核心,已然近在眼前。所有的谜底,所有的恩怨,都将在那里,做一个彻底的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