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的晨光带着久违的澄澈,穿透云层洒在青石板路上,将沿街的商铺牌匾镀上一层暖光。沈砚骑着骏马走在最前,玄色锦衣卫指挥同知常服在晨光中泛着沉稳的光泽,腰间绣春刀随着马蹄轻晃,刀鞘上的纹路被阳光勾勒得清晰可见。身后,锦衣卫与江南卫的将士队列整齐,铠甲铿锵,脚步声在街道上汇成沉稳的节律,引得两侧百姓纷纷驻足。
历经京城朝堂的雷霆决断,沈砚带着皇帝的旨意星夜赶回扬州。此刻他要做的,便是提审周启元、肃清其党羽,彻底还扬州盐运一片清明。队伍行至大牢外,沈砚勒住马缰,翻身下马,玄色衣袍扫过地面的薄尘,动作利落而沉稳。
“沈大人!”守牢的衙役见他到来,连忙上前躬身行礼,神色间满是敬畏。此前周启元在扬州一手遮天,衙役们早已对其怨声载道,如今见沈砚带着重兵前来,皆知这作恶多端的盐商头目末日已至。
沈砚微微颔首,径直朝着大牢深处走去。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铁锈与霉味,与外界的明媚形成鲜明对比。周启元被关押在最深处的重刑牢房,昔日锦缎长袍早已换成粗布囚服,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手脚上的镣铐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再也没了往日盐商会长的嚣张气焰。
听到脚步声,周启元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到沈砚时,突然爆发出一阵阴鸷的光芒,他猛地扑到牢门前,双手死死抓住铁栏:“沈砚!你这个奸贼!若不是你,我怎会落得这般田地!”
沈砚站在牢门外,神色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目光如同寒潭般盯着他:“周启元,你私卖军需、通敌叛国,勾结阉党洗钱,害百姓吃不起盐,害忠良蒙冤入狱,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与他人无关。”
“咎由自取?”周启元狂笑起来,笑声嘶哑难听,“这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我若不依附魏公公,不垄断盐运,早被你们这些所谓的‘忠臣’吞得连骨头都不剩!沈砚,你别得意,阉党势力遍布天下,魏公公迟早会出来,到时候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魏忠贤已被打入天牢,其党羽正在被逐一肃清,你等不到那一天了。”沈砚语气冰冷,抬手示意身后的校尉,“押他出来,游街示众,让扬州百姓看看这奸贼的下场。”
校尉们应声上前,打开牢门,拖着嘶吼挣扎的周启元向外走去。周启元一边挣扎,一边咒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却再也没人敢像从前那样对他趋炎附顺从。
游街的队伍刚走上大街,便引来无数百姓围观。起初还有些百姓因周启元往日的威势而不敢靠近,直到有人认出被押的正是垄断盐价的周启元,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就是他!我家去年一年都没敢买盐,就因为他把盐价抬得比银子还贵!”
“我爹是盐船工,被他的人活活打死,就因为不小心打翻了他几袋私盐!”
“还有苏御医,那么好的人,也被他诬陷入狱!”
愤怒的百姓纷纷捡起路边的石子、菜叶,朝着周启元砸去。周启元起初还想怒骂,很快便被砸得抱头鼠窜,往日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狼狈的哀嚎。沈砚骑在马上,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没有丝毫快意,只有沉重——这些百姓的怒火,是周启元等人多年作恶积累下的民怨,而他能做的,便是为这些百姓讨回公道。
他抬手示意校尉拦住百姓:“各位乡亲,周启元的罪行自有国法处置,今日让他游街,是让他知罪,也让大家放心,往后扬州再不会有这样的奸贼。”
百姓们闻言渐渐安静下来,看着沈砚的眼神满是感激。有几位白发老者走上前,对着沈砚深深鞠躬:“沈大人,多谢您为扬州除害!我们终于能吃上平价盐了!”
沈砚翻身下马,扶起老者,语气诚恳:“这不是我一人之功,多亏了张盐商、李盐商与楚小姐的相助,更是陛下英明,朝廷公正。往后盐运透明,官府会严加监管,绝不会再让奸人作祟。”
正说着,楚瑶与张盐商、李盐商带着几位盐商代表匆匆赶来。楚瑶身着月白色长裙,身姿挺拔,看到沈砚时,眼中露出欣慰的笑容:“沈大人,盐仓的私盐已清点完毕,正准备充入官仓,按平价卖给百姓。”
“楚小姐辛苦了。”沈砚点头,目光扫过几位盐商,“张老板、李老板,此前说好的盐税透明化,今日便可推行。我已让人制定了盐运登记册,所有运盐数量、售价、缴税金额都需一一记录,由锦衣卫与盐商共同监管。”
张盐商激动地拱手:“沈大人言出必行,我等感激不尽!往后定当安分经营,绝不给朝廷添麻烦。”
李盐商也附和道:“有沈大人坐镇,扬州盐运定能长治久安。我们已联合其他本分盐商,今日便开始按平价售盐,让百姓尽快吃上实惠盐。”
沈砚心中稍安,他转头看向楚瑶:“楚小姐,楚家在扬州盐运根基深厚,往后盐运的协调之事,还要多劳烦你。”
楚瑶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沈大人放心,我定会守住父亲的遗愿,护扬州盐运清明。”她从怀中掏出一本账本,递给沈砚,“这是楚家整理的盐运航道明细,标注了往年容易出现囤积的节点,或许能帮到大人。”
沈砚接过账本,指尖触到泛黄的纸页,能感受到楚瑶的用心。他将账本收好,心中满是敬佩——这个女子始终以扬州盐运和百姓为重,这份格局与担当,远超许多男子。
处理完周启元的游街事宜,沈砚带着众人前往盐商会馆。馆内早已备好桌椅,墙上挂着新绘制的扬州盐运图。沈砚将朝廷的旨意公之于众,宣布查封周启元与王士绅的所有产业,充入官仓;推行盐运登记制度,设立举报点,鼓励百姓监督;同时任命楚瑶为盐运协调官,协助官府管理盐商事务。
旨意宣读完毕,盐商们纷纷叫好。那些曾被周启元打压的盐商,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沈砚看着馆内的景象,知道扬州盐运的乱象终于要结束了,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午后,沈砚独自一人来到盐河码头。往日这里被周启元的人把控,私盐船只来来往往,如今却井然有序,官盐船只正有条不紊地装卸货物,船夫们脸上都带着踏实的笑容。他走到一艘盐船旁,船夫认出他,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笑着道:“沈大人,多亏了您,我们现在运盐再也不用看别人脸色,工钱也涨了不少!”
沈砚笑着点头,心中暖暖的。他沿着码头缓步走着,盐河的水波清澈,倒映着蓝天白云,微风拂过,带着淡淡的盐香,不再像从前那般夹杂着腐朽的气息。他抬手摸了摸胸前的平安符,锦缎的触感柔软,苏清鸢的笑容仿佛浮现在眼前。
离开码头时,沈砚特意绕路去了楚府。楚府经过修缮,已恢复了往日的雅致,庭院里的兰草长势正好。楚瑶正在庭院中整理盐运账本,看到沈砚到来,连忙起身相迎:“沈大人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这边是否有难处。”沈砚走进庭院,目光落在账本上,“盐运刚恢复,想必有很多琐事。”
“还好,有张、李二位老板帮忙,一切都在顺利推进。”楚瑶倒了杯茶递给她,“倒是沈大人,接下来打算何时回京城?”
沈砚接过茶杯,指尖温热:“等盐运彻底稳定,我便回去。清鸢还在京城等我。”提及苏清鸢,他的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下来,眼底的锋芒也化作温柔。
楚瑶看着他的神色,心中了然,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苏小姐是个好姑娘,沈大人可莫要辜负了她。”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沈大人也要多加留意,周启元虽倒,但魏忠贤的残余势力仍在,今日我看到有人在码头附近窥探,像是东厂的番子。”
沈砚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我知道,这些残余势力不会善罢甘休。我已让赵虎加强城防戒备,一旦发现异常,立刻处置。”他心中清楚,周启元的倒台只是这场较量的一个节点,阉党残余的反扑、刘参将叛乱的后续处理,还有朝堂的暗流,都还等着他去应对。
楚瑶点头:“沈大人多加小心。若有需要,楚府的人手随时听候调遣。”
“多谢楚小姐。”沈砚起身告辞,“我还要去巡查盐仓,便不多留了。”
离开楚府,沈砚直奔盐仓。经过整顿的盐仓,守卫森严却秩序井然,私盐与军需已被全部查封,账本整齐地存放在库房内,由专人看管。沈砚仔细检查了一番,又叮嘱守卫加强巡逻,尤其是夜间,绝不能给阉党残余可乘之机。
夕阳西下时,沈砚回到临时据点。赵虎正拿着一份密报等候在门口,神色凝重:“沈佥事,京城传来消息,魏忠贤在天牢中自尽了,他的几个心腹趁乱逃脱,去向不明。另外,刘参将的叛乱已被平定,但他的几个亲信逃到了江南,可能会与东厂残余汇合。”
沈砚接过密报,眉头紧锁。魏忠贤自尽,看似断了线索,实则可能是为了保护更深层的势力;刘参将的亲信逃到江南,与东厂残余勾结,必然会给扬州带来新的威胁。“加强戒备,密切关注城内外来人员,尤其是形迹可疑之人。另外,联络江南锦衣卫,彻查江南各地,务必找到这些逃犯。”
“是!”赵虎应声退去。
沈砚坐在桌前,点燃烛火,看着手中的密报,心中思绪万千。这场与阉党的较量,远没有结束。但他并不畏惧,经历了扬州的种种,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青涩的锦衣卫佥事,如今的他,不仅有高超的武艺与谋略,更有百姓的支持、盟友的相助,还有心中那份牵挂带来的力量。
他从怀中掏出苏清鸢写来的书信,信上的字迹娟秀工整,字里行间满是牵挂:“沈郎,京城一切安好,父亲身体康健,唯盼你早日归来,共赏京城春景。”沈砚指尖抚过字迹,心中满是暖意。他提笔写下回信,告诉她扬州盐运初清,自己一切安好,不日便会回京。
夜深了,扬州城渐渐陷入沉睡,只有巡逻的脚步声在街道上偶尔响起。沈砚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月光,眼神坚定。他知道,前路依旧有荆棘,但只要他坚守本心,守护正义,就一定能扫清所有阴霾。
而在扬州城的暗处,两名身着黑衣的男子正隐在巷弄的阴影中,其中一人腰间的东厂番子标识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周启元已倒,沈砚在扬州根基渐稳,我们该如何向上面交代?”
另一人声音低沉:“不必急,魏公公虽死,但我们的任务还在。沈砚很快便会回京,到时候在途中动手,定能一击得手。另外,刘参将的亲信已到城外,我们只需耐心等待时机,定能为魏公公和周爷报仇。”
两人说完,便如鬼魅般消失在巷弄深处,只留下一阵阴冷的风,吹动着墙角的落叶。
沈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皱起眉头,握紧了腰间的绣春刀。他知道,黑暗中还有敌人在窥探,但他无所畏惧。扬州盐运的清明只是一个开始,他还要回京城,守护朝堂的安宁,守护他与苏清鸢的未来。
次日清晨,沈砚接到消息,平价盐已顺利发售,百姓们排着长队购买,脸上都洋溢着久违的笑容。他站在盐铺外,看着这一幕,心中满是欣慰。张盐商与李盐商走上前,笑着道:“沈大人,百姓们都说,这是扬州多年来最安稳的日子。”
沈砚点头,目光望向远方的天空。阳光正好,盐河的水波泛着粼粼波光,扬州城的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他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清鸢,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一场关乎盐运的风波终于平息,但沈砚的征程并未结束。他转身登上前往京城的马车,身后是百姓们的欢呼声,身前是通往未来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