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凡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准时出现在殡仪馆。他几乎一夜未眠，脑子里反复推演着晚上去“夜色酒吧”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以及应对方案。
白天的工作依旧忙碌，但他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差点在给遗体化妆时手抖。幸好他基本功扎实，又有【气息隔绝】屏蔽了部分干扰，才没出纰漏。
下午两点，林凡正在帮老王整理花圈，对讲机里传来赵主任的声音：“林凡，林凡，听到请到一号告别厅来一下。”
林凡心里咯噔一下。一号告别厅？难道是苏雅的遗体告别仪式提前了？他放下手里的活，快步赶了过去。
一号告别厅外，气氛凝重。几名穿着便装、但气质精干的男人站在那里，低声交谈着，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林凡认出其中两个是经常来馆里处理非正常死亡案件的刑警。
赵主任看到林凡，连忙把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林凡，里面是那个……凶杀案的女死者，苏雅。警方这边程序走完了，家属也同意，今天下午火化。告别仪式比较简单，就几个直系亲属和警方的人。本来是该老刘主持的，但他今天请假了……你看……”
林凡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来了！而且比小雅说的下午还要早！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他必须亲眼确认一些事情。
“主任，我来吧。” 林凡点点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沉重表情，“流程我都熟。”
“好，好，交给你我放心。” 赵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注意点，家属情绪不太稳定。”
林凡整理了一下衣服，迈步走进告别厅。
厅内光线昏暗，只开了几盏壁灯。正前方的鲜花丛中，停放着一具透明的玻璃棺椁。苏雅穿着她生前最好的一套衣服，静静地躺在里面，脸上化了精致的妆容，掩盖了大部分的伤痕，看起来安详而苍白。但林凡能清晰地感觉到，从棺椁中散发出的、那股若有若无的阴冷怨气，比昨晚弱了很多，似乎大部分都被吸引到了他床头那个小红屋里。
棺椁前，只有寥寥五六个人。一对看起来五十多岁、衣着朴素、哭得几乎昏厥的男女，应该是苏雅的父母。还有一个穿着校服、不停抹眼泪的少女，可能是她的妹妹。旁边站着两位表情严肃的警官。
哀乐低回，气氛悲伤而压抑。
林凡走到主讲台前，调整好麦克风，用沉稳而富有同情心的语调开始了仪式。他的【公众演讲】技能在此刻发挥了作用，简短而真挚的悼词，既表达了对逝者的尊重，也安抚了家属悲痛的情绪。
他的目光，却不时地扫过玻璃棺椁，以及那几位警官。他在观察，试图从他们的表情和细微动作中读出一些信息。
仪式很快结束，家属在做最后的告别。苏雅的母亲扑在棺椁上，哭喊着女儿的名字，声音嘶哑绝望，令人心碎。那位年纪大些的警官上前低声劝慰着，另一位较年轻的警官则警惕地注意着四周。
林凡注意到，那位年轻警官的视线，似乎多次扫过告别厅的角落和出入口，像是在防备着什么。是职业习惯，还是……他也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告别厅顶部的灯光，毫无征兆地剧烈闪烁起来！明灭不定，将整个大厅映照得如同鬼蜮！
“怎么回事？” 年长警官厉声喝道，手已经按在了腰后。
苏雅的父母和妹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停止了哭泣，惊恐地抱在一起。
林凡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感觉到，棺椁中那股原本微弱的怨气，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骤然变得浓郁起来！空气中温度骤降，甚至能看到呵出的白气！
是小雅！即使大部分魂魄被小红屋容纳，但遗体即将被火化的恐惧和执念，依旧引发了残留怨气的暴动！
“滋啦——啪！”
一盏壁灯承受不住电压的剧烈波动，灯罩炸裂，碎片四溅！
“小心！” 年轻警官一个箭步上前，护住了苏雅的家人。
林凡知道不能再等了！他必须做点什么！否则一旦怨气彻底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他猛地想起昨晚练习时，成功绘制出的那几张效果微弱的“静心符”！虽然对付厉鬼可能没用，但安抚一下因恐惧而波动的残魂，或许能起效？
他来不及多想，趁着灯光混乱、众人视线被吸引的瞬间，飞快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叠好的、用朱砂画着简易符文的黄色纸符。他假装被灯光闪烁惊到，后退一步，手臂“不经意”地一挥，将那张纸符朝着棺椁的方向甩了过去！
纸符轻飘飘地，如同被无形的气流托着，精准地贴在了玻璃棺椁靠近苏雅头部的位置！
在符纸接触玻璃的刹那，林凡集中全部意念，低声喝道：“静！”
嗡！
纸符上那简陋的朱砂符文，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随即化为灰烬。但一股难以察觉的、平和的气息，以符纸为中心，迅速扩散开来，如同涟漪般拂过整个告别厅。
剧烈闪烁的灯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抚平，瞬间稳定了下来。骤降的温度也开始缓缓回升。棺椁中那股躁动的怨气，如同被安抚的野兽，渐渐平息了下去。
一切恢复如常，仿佛刚才的惊变只是一场幻觉。
“可能是线路老化，加上电压不稳。” 年长警官松了口气，对惊魂未定的家属解释道，“没事了，没事了。”
苏雅的父母惊疑不定地点点头，但情绪明显平复了一些。
只有那位年轻警官，若有所思地看了林凡一眼，目光锐利如鹰。林凡心里一紧，但面上不动声色，继续主持着流程，引导家属和警方人员做最后的瞻仰。
林凡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刚才的举动太冒险了！万一被警察发现，他根本解释不清！幸好，那静心符效果微弱，消散得也快，没留下什么痕迹。
仪式有惊无险地结束。苏雅的遗体被工作人员推往火化间。
看着那逐渐远去的推车，林凡心情复杂。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希望小红屋真的能暂时保住小雅的魂魄，也希望他今晚的行动能有所收获。
下午的工作，林凡有些魂不守舍。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他第一个冲出了殡仪馆。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一趟附近的商业街，走进一家看起来就很便宜的服装店。再出来时，他换上了一身与他平时风格截然不同的行头——紧身黑色t恤，破洞牛仔裤，脖子上还挂了条仿制的金属链子，头发也用发胶抓得乱糟糟的。整个人看起来……像个试图混入夜场但气质明显不符的愣头青。
对着商店橱窗的玻璃看了看自己的形象，林凡嘴角抽搐了一下。没办法，只能这样了。让他穿西装打领带去酒吧调查，更扎眼。
他又去数码店买了一个纽扣型的微型摄像机（花了他小半个月工资，心疼得直抽抽），别在t恤领口不太显眼的位置。这玩意儿虽然可能没什么用，但至少能给他一点心理安慰。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林凡深吸一口气，朝着位于城西酒吧街的“夜色酒吧”走去。
越靠近酒吧街，周围的氛围越发不同。震耳的音乐声隐隐传来，霓虹灯闪烁迷离，空气中弥漫着烟酒和香水混合的暧昧气息。形形色色的男女穿梭其间，打扮前卫，神情或兴奋或迷离。
“夜色酒吧”的招牌很大，设计得颇具诱惑力。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耳麦的壮硕保安，眼神冷漠地扫视着进出的客人。
林凡压了压狂跳的心脏，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迈步走了进去。
一瞬间，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炫目的灯光晃得人眼花缭乱。舞池里挤满了疯狂扭动的身体，卡座和散台上觥筹交错，烟雾缭绕。空气中混杂着浓烈的酒精、香水、汗水和某种难以形容的颓靡味道。
林凡感觉自己的【气息隔绝】技能都快超负荷运转了。他找了个相对偏僻的角落卡座坐下，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啤酒，然后便开始假装玩手机，实则用眼角余光仔细观察着周围。
他的目标很明确：找到那个“左边眉毛上有道疤像蜈蚣”的男人，以及观察酒吧的经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凡像个潜伏的猎人，耐心而警惕。他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喝得烂醉如泥的酒客，眼神挑逗的陪酒女郎，神色匆匆的服务生，还有几个看起来像是看场子的混混模样的人在一楼巡视。
但他始终没有发现目标人物。那个疤脸男，似乎今晚并没有出现。
难道线索断了？林凡心里有些焦急。小雅的火化时间就在今天，如果今晚找不到线索，以后就更难了。
就在他考虑是不是要冒险去打听一下时，他的目光被二楼楼梯口的一幕吸引了。
一个穿着酒吧经理制服、身材微胖、面带油滑笑容的中年男人，正点头哈腰地陪着几个人从楼上走下来。那几个人穿着打扮不俗，看起来像是有些身份的客人。其中被簇拥在中间的，是一个穿着花衬衫、戴着金链子、气场很足的光头男人。
而跟在光头男人身后半步的一个保镖模样的壮汉，引起了林凡的注意！
那个壮汉留着板寸头，面容凶悍，左边眉毛上方，一道狰狞的疤痕斜斜划过，在迷幻的灯光下，如同一条扭曲的蜈蚣！
找到了！疤脸男！
林凡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来保持清醒。
他死死盯着那个疤脸男，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跟在光头身后，朝着酒吧门口走去。酒吧经理一直将他们送到门口，态度极为恭敬。
机会！他们要走了！
林凡立刻起身，扔下几张钞票在桌上，压低帽檐，混在人群中，也跟着朝门口走去。他必须跟上去，看看他们去哪里，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
然而，他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身影拦住了。
是那个酒吧经理。他脸上依旧挂着职业化的笑容，但眼神却带着一丝审视和冷意，上下打量着林凡这一身不伦不类的打扮。
“这位先生，面生啊。第一次来？” 经理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林凡心里一紧，知道自己的生涩可能引起了对方的怀疑。他强迫自己镇定，模仿着刚才看到的酒客的样子，带着几分醉意和不耐烦的语气说道：“怎么？第一次来不行啊？酒不好喝，妞也不靓，下次不来了！”
说着，他就要往外走。
经理却伸手拦了一下，笑容不变：“先生别急嘛。我们这儿好酒好妞多的是，可能是您没找对地方。要不要我给您介绍几个？”
林凡心急如焚，眼看着疤脸男和光头已经走出了酒吧，快要消失在街角。他不能再被拖住了！
“不用了！闪开！” 林凡语气强硬了一些，试图推开经理的手。
就在这时，经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变得锐利而凶狠。他凑近林凡，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冷冷道：“小子，我不管你是谁派来的，最好安分点。有些事，不是你能掺和的。赶紧滚，不然……”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林凡心中巨震！对方认出他了？不可能！他从未见过这个经理！那就是……他这副生手的样子，在酒吧里太扎眼，引起了这些地头蛇的警惕！他们做惯了见不得光的勾当，对任何可疑人物都极其敏感！
怎么办？硬闯？他肯定不是这些保安的对手。放弃？那今晚就白来了，小雅的线索可能就此中断！
电光火石之间，林凡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猛地抬起头，直视着经理的眼睛，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愤怒和委屈的表情，大声说道：“你什么意思？瞧不起人是吧？老子就是来喝个酒，你拦着我不让走？还想威胁我？信不信我报警告你们非法拘禁！”
他这一嗓子，吸引了不少周围客人的目光。经理脸色一沉，显然没想到林凡会来这么一出。在酒吧门口闹起来，对他们也没好处。
“哼，不识抬举！” 经理冷哼一声，对旁边的保安使了个眼色，“让他走！”
保安让开了一条路。
林凡心中暗喜，不敢停留，立刻快步走出酒吧，朝着疤脸男消失的方向追去。
然而，当他冲到街角，左右张望时，哪里还有疤脸男和光头的身影？夜晚的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那几个人早已不知所踪。
跟丢了！
林凡站在原地，夜风吹过他因为紧张而汗湿的后背，带来一阵寒意。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挫败感涌上心头。
唯一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而且，他可能还打草惊蛇，引起了对方的警惕。
今晚的行动，似乎……彻底失败了。
林凡失魂落魄地站在霓虹闪烁的街头，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无力。地狱模式的残酷，再次给了他沉重一击。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