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宝玉一路哭嚎着跑回柳氏的正院,那动静着实不小,还没进门,嘹亮的哭声就先传遍了半个院子。他一头扎进柳氏怀里,鼻涕眼泪糊了满脸,添油加醋地将听竹苑的遭遇说了一遍,重点强调龙惊墨如何“凶神恶煞”地吓唬他,还“假传祖父旨意”,不让他砍竹子。
柳氏本就视龙惊墨为眼中钉,一听爱子受了委屈,顿时心疼得搂住宝贝儿子心肝肉地叫,怒火中烧。但她毕竟在后宅经营多年,强压着火气,先派心腹周嬷嬷去仔细打探听竹苑那几丛竹子的底细。
周嬷嬷回来禀报,那竹子跟老太爷龙渊没有半分关系。柳氏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个小贱人,竟敢信口雌黄吓唬她的心肝宝贝!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贱人!”柳氏气得摔了一个茶杯,“钱嬷嬷那个没用的东西,连个乡下丫头都拿捏不住!这才几天,就敢欺负到我宝哥儿头上!”
这消息如同投石入水,涟漪迅速在龙府后宅扩散开来。不过半日功夫,各房各院几乎都听说了五少爷在听竹苑吃了瘪,夫人柳氏为此大发雷霆。
东厢院里,庶出的五小姐龙婉如正对着新得的胭脂比划,听到丫鬟的禀报,手一顿,脸上露出几分怯怯的担忧:“三姐姐她……怎么敢惹宝哥儿?母亲定然气坏了。”她身边的嬷嬷低声道:“小姐莫管闲事,那位三姑娘是个不知深浅的,自有夫人料理。”
龙婉如点点头,心里却莫名有些发慌,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另一边,二小姐龙婉薇在自己僻静的小院里绣花,听闻此事,只是指尖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继续飞针走线,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但她低垂的眼睫下,眸光微闪,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就连几位姨娘那里,也少不了窃窃私语。有的幸灾乐祸,等着看柳氏如何收拾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庶女;有的则暗自摇头,觉得龙惊墨太过冲动,怕是难有好果子吃。
这时,一旁的嫡长女龙婉清眼神闪烁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珠花,上前柔声劝道:“母亲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说起来……也怪女儿不好。今日下午,宝哥儿来找女儿玩,说起西院那边有几丛竹子长得怪好,想砍了做弹弓。女儿……女儿当时正为前几日的事心烦,便随口说了句‘那院子如今是三妹妹住着,她性子……怕是未必肯呢’。谁知宝哥儿听了,觉得落了面子,就……” 她说着,怯生生地低下头,一副懊悔不已的模样,“女儿真没想到宝哥儿会直接去找三妹妹,还闹出这般不愉快。母亲要罚就罚女儿吧。”
柳氏一听,这才明白原来里头还有这层缘故!她瞪了龙婉清一眼,语气带着责备:“清儿!你也是!明知你弟弟年纪小,经不得激,怎还跟他说这些!”
但看着女儿那楚楚可怜认错的样子,到底不忍深责,反而将更多怒火转向了龙惊墨,“即便是宝哥儿主动去的,那丫头也不该如此嚣张!竟敢拿老太爷的名头唬人!分明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龙婉清见母亲注意力转移,心中暗喜,连忙附和:“母亲说的是!三妹妹确实太过分了!钱嬷嬷怕是镇不住她了,得让她知道知道,这龙府后宅,到底谁说了算!”
柳氏阴沉着脸,胸口起伏,思忖片刻,冷声道:“传我的话给钱嬷嬷,从明日起,规矩给我往狠里教!再拨两个手脚粗壮的婆子给她使唤!若是连个丫头都调理不好,她这老脸也别要了!”
这道命令一下,更是坐实了各方的猜测。府中上下皆知,明日听竹苑,必有一场“好戏”可看。一些好事的下人,甚至已经开始暗暗期待明日当值能被派往西院附近,好看个热闹。
消息很快传到了听竹苑。
小桃白着脸,急匆匆跑上二楼:“小姐!不好了!夫人动了大气,给钱嬷嬷加了人手,说明日的规矩要往狠里教……现在府里都传遍了,好多人都等着看、看……”
屋内,龙惊墨正研读《星罗棋布初解》,闻言,缓缓抬头,眸中了然。她平静道:“知道了。”
小桃急道:“小姐!钱嬷嬷本就苛刻,如今还添了人手,又得了夫人明令,只怕……”
“无妨。”龙惊墨嘴角勾起冷峭的弧度,目光从书卷上移开,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看戏?那就让他们看个够。正好活动活动筋骨。”布阵的念头在她心中越发坚定。压力升级?众人围观?正好试试这“七星迷踪阵”的效果,能否让某些人“看”得眼花缭乱。
“照常即可,我自有分寸。”
是夜,龙惊墨悄无声息地在院中布下阵法。七块磁性青石按方位埋好,步法引动微弱气息。阵成之时,院落周围的气息似乎发生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变化,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滞涩与玄奥。
她回房调息,冷静等待。外界的一切纷扰,仿佛都与她无关。
龙府暗流涌动,无数或明或暗的目光聚焦于听竹苑。无人知晓,一场超越后宅认知的较量,即将在这小小院落展开。而这场风波的真正引线——龙婉清那看似无心的话语,以及众多旁观者或期待或担忧的心思,都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让这潭深水,漾开了更大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