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之内,光线昏暗。
林风用一把特制的小刀,小心翼翼地撬开竹筒上的火漆封印,从里面倒出了一张被卷成细棍的白纸。
纸上空无一字,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米醋气味。
林风并不意外,他将白纸凑到烛火之上,保持着一个精确的距离,缓缓烘烤。
很快,一行行用特殊药水书写的、触目惊心的字迹,在火光的映照下,缓缓浮现。
信的内容很短,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在林风的心上,让他血液逆流,浑身冰冷!
“父皇震怒,京城大火。
弟渊受命,阴谋已动。
血衣楼尽出,‘天上人间’已为焦土,所有产业皆毁。
幸周通果决,赵钰、墨规等核心之人,已按预案,走水路,赴金陵。
此恩我记,此仇你报。
京城已成危局,君臣再无幻想。
望君早做决断,未来天下,在你我一念之间!”
信的末尾,还附上了一份用更小字迹书写的简报,以一种极其客观冷静的笔触,详细描述了那夜京城发生的惨状:
天上人间那如同天谴般的惊天大爆炸,镇远侯府三百血衣楼金牌杀手的全军覆没,以及林风旗下所有商铺作坊,几
乎在同一时间燃起冲天大火,最终化为灰烬的惨烈景象。
“砰!”
林风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身旁的墙壁之上!
坚硬的青砖竟被他这蕴含着无尽怒火的一拳,砸出了一个深达寸许的清晰拳印,蛛网般的裂纹向四周蔓延!
他手中的那张信纸,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他那因为极致愤怒而瞬间爆发的狂暴内力,震成了齑粉,从指间簌簌落下!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彻骨的愤怒,如同喷薄而出的毁灭岩浆,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让他几乎要失去理智!
好!好一个夏桀!好一个我的皇帝陛下!
你不仅要借刀杀人,妄图除掉为国镇边的慕容嫣。
更要在背后,对我这些手无寸铁的商业伙伴和忠心耿耿的下属,行此赶尽杀绝的毒计!
摧毁我的产业,抢夺我的财富,抓捕我的核心团队!
你的心究竟是用什么做的?!
难道在你眼中,这大夏的江山,你那至高无上的皇位,就比那在前线为你浴血奋战的将士的性命,比那为你开疆拓土、充盈国库的功臣的忠诚还要重要吗?!
这一刻,林风对夏桀这个名义上的君主,心中仅存的那最后一丝幻想,也彻底破灭了!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场政治上的博弈。
他可以通过不断展现自己的价值,不断为这个帝国创造利益,来最终换取皇帝的信任与妥协,最终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但现在,他彻底明白了。
在一个多疑、自私、冷酷到了极点的独裁者面前,任何的价值与忠诚都是一文不值的!
你越是有能力,他就越是忌惮你!
你立下的功劳越大,他就越想除掉你!
所谓的君臣之道,不过是他用来束缚臣子的枷锁,而他自己,却可以随时将其弃之如敝履!
君臣?呵呵……从他下令对赵钰他们动手的那一刻起,君臣的情分便已恩断义绝!
剩下的,只有不死不休的敌人!
林风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因为缺氧而导致双眼血红。
那双总是带着一丝淡然与自信的眼眸,此刻被熊熊燃烧的怒火与冰冷刺骨的杀意所彻底填满!
他几乎想立刻点起十万天策军,挥师南下,将那座腐朽的皇宫踏为平地!
但他终究不是一个会被愤怒冲昏头脑的莽夫。
在极致的愤怒之后,是更加极致的冷静。
他强迫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深呼吸,努力想要压下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杀意。
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就越需要冷静,任何一丝冲动,都可能导致万劫不复。
他重新在脑海中梳理着信中的信息,每一个字都代表着京城那场血腥的博弈。
赵钰、墨规、肖山他们安全了。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也是整个计划得以延续的根本。
他们能安全撤离,太子夏启居功至伟!
这份冒着与皇帝彻底决裂的风险送来的情报,和在暗中提供的巨大帮助,这份如同泰山般沉重的大恩,林风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他知道,从今往后,他与太子夏启,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被逼到了一处的命运共同体!
而皇帝既然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不再隐藏他的杀意,那么自己也不必再遮遮掩掩,虚与委蛇了!
你既然已经掀了棋盘,那我们就不再下棋。
我们直接用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用刀与剑、血与火,来决定这天下江山的最终归属!
想到这里,林风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厉。
他缓缓地走出箭楼,重新站在寒风之中。
那张俊朗的脸上,所有的愤怒与杀意都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他对着守在门外的亲卫,用一种不带丝毫感情波动的声音吩咐道:“立刻去请安国公,去请慕容元帅。
告诉他们,林风有紧急军情要与他们商议!”
“就说,事关我们所有人的生死存亡!”
一场足以颠覆整个大夏王朝、重新划分天下格局的秘密会议,即将在这风雪弥漫的燕云关上,拉开序幕。
而一个比之前所有计划都更加疯狂、更加大胆的宏伟蓝图,也即将在林风那冷静到可怕的大脑中,酝酿成型!
燕云关,帅府,密室。
这里是慕容家历代主帅用来商议最高等级军机的地方,整座密室皆由厚重的花岗岩砌成,深入地下数丈,隔音效果绝佳,足以将一切声音都彻底隔绝。
除了一扇由百炼精钢打造、需要特殊机关才能开启的厚重石门外,再无任何出口,是绝对安全的议事之所。
此刻,密室之内,数盏牛油大烛静静地燃烧着,将三道挺拔的身影在粗糙的石壁上拉得忽明忽暗。
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连烛火的跳动都显得格外沉重。
安国公夏擎苍和伤势初愈、披着一件雪白狐裘的慕容嫣,都神色凝重地看着坐在主位之上的林风。
他们从接到紧急通报的那一刻起,心中就充满了疑虑。
战事明明已经结束,为何林风会用“生死存亡”这样严重的措辞来召集他们?
此刻,他们都能从林风那平静得有些可怕的脸上,感受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恐怖气息。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林风,那不是大战来临前的紧张,也不是运筹帷幄的从容,而是一种将所有愤怒与杀意都压缩到了极致后,所形成的绝对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