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把最后一份尸检报告塞进档案袋时，解剖室的空调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玻璃窗上凝结的水雾里，隐约浮出一张模糊的女人脸——苍白，浮肿，嘴唇青紫，正是三天前被发现死在江景公寓浴缸里的网红主播林薇薇。
“墨哥，你看……”苏语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林墨正用镊子夹起死者胃容物样本，白大褂下摆沾着几点洗不掉的暗红色污渍。他头也没抬，指尖在培养皿边缘轻轻敲了敲：“她在说浴缸排水口有东西。”
苏语猛地回头，水雾里的脸已经消失了。解剖台上的林薇薇双目紧闭，颈部那圈勒痕像条褪色的红绳，法医初步鉴定为溺亡，但林墨坚持要做第三次尸检。
“李队那边有新进展吗？”林墨把样本封存好，消毒水的味道盖不住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这是他从小戴的护身符散发的，据说能安抚游荡的魂魄。
“李队查到林薇薇近半年账户流水异常，有十三笔大额资金流入，总额超过十三亿，每次到账后几小时就会分散转到几十个匿名账户。”苏语调出手机里的转账记录，“银行那边说这些账户都挂在海外空壳公司名下，像是洗钱。”
林墨的目光落在林薇薇的指甲缝上，那里残留着一点银灰色的金属粉末。“她不是溺死的。”他忽然开口，拿起手术刀划向死者的颈部，“勒痕边缘有生活反应，但皮下组织的出血点分布不对，像是死后被人补上去的。真正的死因在这儿。”
刀尖挑出一小块碎裂的甲状软骨，断面参差不齐。苏语倒吸一口冷气——这是典型的机械性窒息特征，而且凶手用的力气极大，绝非普通女性能做到。
“那浴缸里的水……”
“是为了掩盖真正的死亡时间。”林墨放下刀，解剖室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度，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又落在背后，“她在害怕，说有个戴金表的男人经常去她直播间刷‘火箭’。”
这时李建国推门进来，军绿色外套上还沾着雨丝。“林法医，有个情况很奇怪。”他把一份监控录像截图拍在桌上，“林薇薇死的那天晚上，她的直播间还在直播，镜头对着空无一人的沙发，持续了整整两小时，打赏流水超过百万。”
截图里的直播间背景和林薇薇的公寓客厅一模一样，墙上的电子钟显示时间是凌晨两点——正是法医推断的死亡时间前后。
“有人在她死后用她的账号直播。”林墨盯着截图角落，那里有个一闪而过的黑影，手腕上戴着块金灿灿的表，“苏语，查一下那天晚上给她刷礼物最多的用户Id。”
苏语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屏幕上跳出一串数据：“最多的是个叫‘深海巨鲨’的账号，当晚刷了五十万的礼物，Ip地址显示在本市的环球金融中心。”
“环球金融中心？”李建国皱眉，“那地方有几十家金融公司，查起来不容易。”
林墨忽然俯身，贴近林薇薇的耳边，声音轻得像叹息：“他是谁？”
苏语看见死者的眼睫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一滴浑浊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林墨站起身，眼神冷得像冰：“她说是‘老板’，每次转账前都会让她在直播时穿红色连衣裙，念一串数字密码。”
“红色连衣裙……”李建国想起案发现场，衣柜里确实挂着一件崭新的红裙，标签都没拆，“那些数字是什么？”
“她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三个数是739。”林墨拿起林薇薇的左手，指甲缝里的银灰粉末在灯光下泛着金属光泽，“这是锡铅合金，常用于制作……”
“保险丝！”苏语脱口而出，“老式保险箱的锁芯里会用到这个。”
李建国立刻掏出对讲机：“通知技术队，再去林薇薇公寓一趟，重点排查所有带锁的柜子和墙面，找可能藏保险箱的地方！”
解剖室的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林墨看着林薇薇逐渐失去血色的脸，低声说：“她还在担心一个叫‘小雅’的女孩，说那人也在做同样的事。”
苏语迅速在数据库里检索：“找到了！赵雅，也是个小网红，和林薇薇签在同一家经纪公司，最近半个月没更新动态，电话也打不通。”
李建国一拳砸在桌上：“查赵雅的住址，我们现在就去！”
三人刚走出法医中心，天空突然下起瓢泼大雨。林墨抬头看向云层深处，仿佛能看见无数张被金钱缠绕的脸在雨中沉浮。他口袋里的护身符微微发烫，那是亡魂在警示危险。
赵雅的公寓在老城区的一栋居民楼里，防盗门虚掩着，门口散落着几个快递盒。屋里弥漫着一股煤气味，李建国示意大家戴上防毒面具，踹开门冲了进去。
客厅的沙发上躺着一个年轻女孩，正是赵雅，她穿着红色连衣裙，双目圆睁，脖子上同样有一圈勒痕。旁边的茶几上放着一个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直播后台界面，最新一条记录显示：“密码739，钱已转。”
“墨哥，你看这个！”苏语在卧室的墙面上发现一块松动的瓷砖，后面藏着一个老式保险箱，锁芯有被撬动过的痕迹，残留着和林薇薇指甲缝里一样的银灰粉末。
林墨蹲下身检查保险箱：“凶手没找到他要的东西，赵雅把东西藏在了别处。”他忽然看向床头柜上的一个毛绒熊，“她在说，熊肚子里有秘密。”
苏语剪开毛绒熊的缝线，掉出一张Sd卡。插入电脑后，里面是几段录音和一份名单。录音里，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威胁林薇薇：“把那十三亿的账册交出来，不然下次沉江的就是你全家！”林薇薇哭喊着：“我已经转出去了，账册在……”
录音突然中断。名单上列着十几个名字，都是活跃在各大平台的网红，每个人后面都标着转账金额和对应的空壳公司名称。
“这是整个洗钱网络的核心证据！”李建国激动地攥紧拳头，“那个男人的声音，你们觉得耳熟吗？”
林墨点头：“像环球金融中心里那家‘盛世传媒’的老板，张诚。他每次去林薇薇直播间都戴着金表，Id就是‘深海巨鲨’。”
这时，苏语的手机响起，是技术队打来的：“苏助理，林薇薇公寓的排水口堵着一块碎玉，上面刻着‘诚’字，还有，我们在墙里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有本加密账本！”
“账本密码应该是739。”林墨站起身，护身符的温度越来越高，“张诚知道我们找到证据了，他在过来的路上。”
李建国立刻部署：“苏语，把证据发回局里备份，通知周边警力增援！林法医，跟我去楼顶堵他！”
两人刚冲上楼顶，就看见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正翻过护栏，手腕上的金表在雨里闪着冷光。正是张诚。
“张诚，你跑不掉了！”李建国掏出枪，“十三亿洗钱款，两条人命，你都认了吧！”
张诚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打火机：“账本在我手上，你们敢动我，大家同归于尽！”他脚下的天台角落里堆着几桶汽油，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味道。
林墨忽然开口：“林薇薇说，你根本没拿到账本，你杀她的时候，她已经把账本藏进了直播设备的硬盘里。”
张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可能！我明明搜遍了……”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李建国扑上去将他按倒在地。张诚疯狂挣扎，金表的表带划破了李建国的手臂，留下一道血痕。
“她在谢谢你。”林墨看着张诚被戴上手铐带走，雨水中，他仿佛看见林薇薇和赵雅的魂魄并肩站在天台边缘，慢慢消散在晨光里。
苏语抱着证物袋跑上来：“墨哥，李队，账本解开了！里面不仅有洗钱记录，还有张诚贿赂官员的证据！”
雨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天台上。林墨低头看着掌心的护身符，上面的檀香味似乎淡了些。他知道，那些被金钱吞噬的亡魂，终于可以安息了。
李建国捂着流血的手臂笑：“这案子破得漂亮！回头请你们吃庆功宴！”
林墨望着远处的江景，那里曾漂浮着林薇薇的尸体。十三亿的黑钱像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欲望，也网住了性命。但总有一些人，像他手中的手术刀，能剖开黑暗，让真相重见天日。
苏语忽然指着天空：“墨哥你看，彩虹！”
七色光带挂在雨后的天空，像一条洗净罪恶的丝带。林墨微微一笑，转身走向楼梯间。解剖室里还有更多等待他的逝者，更多需要被倾听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