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城郊废弃仓库的铁门被夜风撞得吱呀作响，蓝红色警灯在雾气里晕开一片模糊的光。李建国踩着积水踏进仓库时，胃里先泛起一阵生理性的不适——不是因为血腥味，而是那具蜷缩在墙角的男尸，实在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头，你看这儿。”年轻刑警的声音发颤，手电筒的光束落在尸体腹部。那是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穿一身熨帖的西装，却唯独腹部高高隆起，像怀了六七个月的孕妇，皮肤被撑得发亮，甚至能隐约看到皮下凸起的轮廓。
“通知法医了吗？”李建国揉了揉眉心，从业二十年，他见过碎尸、焚尸，却没见过男人“怀孕”的。
“林法医和苏助理已经在路上了，说是十分钟到。”
话音刚落，仓库外就传来了脚步声。林墨裹着件黑色风衣，身形清瘦，镜片后的眼睛在暗处显得格外亮，身后跟着拎着法医箱的苏语，小姑娘扎着高马尾，动作麻利地拉开警戒线。
“墨哥，现场环境太乱，得先做初步尸检。”苏语蹲下身，刚要掀开尸体的西装，就被林墨轻轻按住了手。
林墨没说话，目光落在尸体的脸上。男人双目圆睁，嘴角却扯着个诡异的笑，像是痛苦，又像是解脱。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里，一道半透明的影子缓缓从尸体旁浮起来——是个和死者长得一模一样的鬼魂，脸色惨白，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肚子，嘴里反复念叨着：“他让我怀了……两个……好疼……”
“墨哥？”苏语见林墨盯着空气出神，疑惑地叫了声。
林墨回神，指尖在尸体腹部轻轻按了按，触感硬实，不像腹水，倒像有东西在里面蜷着。“死者身份确认了吗？”他声音很稳，听不出异样。
“暂时没找到身份证，口袋里只有一张生物科技公司的门禁卡，上面写着‘张诚’。”李建国递过来一张塑料卡，边角还沾着泥。
林墨接过看了眼，门禁卡上印着“默生生物”的logo，是本地一家小有名气的生物公司，主打胚胎培育技术。“先运回解剖室，详细解剖。”他起身时，又瞥了眼那道鬼魂，对方正跟着尸体的方向飘，嘴里的话变成了“陈默……是陈默害我……”
解剖室的灯是冷白色的，把张诚的尸体照得毫无血色。苏语穿着防护服，将解剖刀递到林墨手里时，忍不住问：“墨哥，你说他这肚子里……真能是孩子？”
“可能性为零。”林墨划开尸体腹部的皮肤，刀刃划过的地方，没有羊水涌出，只有一层厚厚的脂肪下，两个拳头大小的肉团紧紧贴在一起。他用镊子拨开周围的组织，瞳孔微微收缩——那是两个发育到三个月左右的胚胎，有模糊的四肢轮廓，胎盘却异常地附着在死者的胃壁上，周围的脏器已经出现不同程度的坏死。
“死者死因初步判断是急性器官衰竭，”林墨取下一片坏死的肝组织，放在载玻片上，“胚胎周围的组织里有异常毒素反应，像是被注射过某种药物。”
苏语在一旁记录，笔尖顿了顿：“那这胚胎……是怎么进到他肚子里的？男性腹腔根本不具备孕育条件啊。”
林墨没回答，他的注意力又落在了解剖台旁的鬼魂身上。张诚的鬼魂此刻清晰了些，他飘到载玻片前，手指穿过玻璃，指向“默生生物”的门禁卡：“我偷了陈默的研究……陈默说，要让我‘生’出这两个孩子，让我尝尝他的痛……”
“墨哥，你看这个！”苏语突然叫起来，她在死者的指甲缝里找到了一小块蓝色纤维，“像是实验室防护服上的材质！”
林墨回过神，接过纤维样本：“让技术科加急比对，另外，查一下默生生物的‘陈默’是谁。”
李建国的效率很快，中午就把陈默的资料送到了解剖室。陈默，默生生物的创始人，和张诚是大学同学，也是合伙人，半年前两人因股权纠纷闹掰，张诚带走了公司核心的胚胎培育技术，自立门户。
“有意思的是，陈默的妹妹去年因为宫外孕去世，听说那时候他正在研究‘腹腔胚胎移植’的技术，想救他妹妹，结果实验没成，妹妹也没了。”李建国把资料拍在桌上，“会不会是陈默记恨张诚偷技术，还可能和他妹妹的死有关，所以用这种方式报复？”
林墨捏着陈默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戴金丝眼镜，笑容温和，可眼神里透着股偏执。他想起张诚鬼魂说的“偷研究”“尝他的痛”，心里有了个模糊的方向：“苏语，胚胎的基因检测结果出来了吗？”
“刚出来！”苏语拿着报告跑进来，脸色复杂，“墨哥，这两个胚胎的基因，一个和陈默匹配，另一个……和陈默去世的妹妹陈曦匹配！”
解剖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李建国先反应过来：“陈默这是把自己和妹妹的胚胎，植入了张诚的腹腔？这也太疯狂了！”
林墨站起身，走到窗边。张诚的鬼魂就飘在窗外，脸上满是悔恨：“我不该偷他的研究……他说那是他妹妹的希望……我以为只是普通的技术，没想到……”
“他怎么做到的？”苏语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腹腔胚胎移植难度极大，而且需要长期注射激素维持，张诚不可能毫无察觉吧？”
“可能是被控制了。”林墨转身，指了指死者的手腕，“仔细看，这里有淡淡的勒痕，而且死者体内除了毒素，还有镇静剂的残留。陈默应该是先控制住张诚，强行进行了移植手术，再注射毒素，让他在痛苦中死去，制造出‘男子怀双胞胎’的诡异景象，既报复了张诚，又能掩盖真实死因。”
李建国立刻下令：“全队集合，去默生生物的旧实验室！陈默肯定还在那里！”
默生生物的旧实验室在郊区的一栋废弃厂房里，门口杂草丛生，窗户被木板钉死。刑警队破门而入时，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实验室里摆满了培养皿和仪器，墙上贴满了陈曦的照片，还有密密麻麻的实验记录。
“不许动！”李建国的枪对准了角落里的陈默。
陈默正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张诚的病历，他缓缓转过身，手里还握着一支装满蓝色液体的注射器，脸上没有丝毫慌乱：“你们还是找到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李建国厉声问。
陈默笑了笑，目光落在窗外，像是在看某个不存在的人：“张诚偷了我的研究，那是我救我妹妹的最后希望。我妹妹宫外孕大出血，医生说没救了，我研究腹腔移植，就是想让她能有自己的孩子……可张诚把技术卖给了别人，还到处说我是疯子，害死了我妹妹！”
他举起注射器，里面的液体泛着寒光：“我要让他也尝尝失去‘孩子’的痛，让他知道，他偷的不是技术，是我妹妹的命！”
就在这时，苏语突然扑过去，想夺下陈默手里的注射器。陈默疯了一样挣扎，注射器里的液体溅到了苏语的手臂上，她瞬间倒在地上，脸色发白。
“苏语！”林墨冲过去，扶起苏语，发现她手臂上起了一片红肿的疹子——是过敏反应。
陈默趁机往后退，想要撞开后门逃跑。可他刚跑到门口，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林墨清楚地看到，张诚的鬼魂挡在门口，双手死死拽着陈默的衣角，嘴里喊着：“别跑！为你妹妹赎罪，也为我赎罪！”
陈默爬起来，却怎么也挣不开那无形的束缚，他惊恐地看着空气：“谁？是谁在拽我？！”
李建国趁机冲上去，将陈默按在地上，手铐“咔嚓”一声锁上。
苏语被送到医院后，很快脱离了危险。医生说，她手臂上的液体是稀释后的甲醛，虽然有过敏反应，但没有生命危险。
实验室里，技术科的人找到了陈默的实验日志，里面详细记录了他如何绑架张诚，如何进行移植手术，以及如何调配毒素。日志的最后一页，写着一行字：“曦曦，哥替你报仇了，也该去陪你了。”
林墨站在实验室中央，张诚的鬼魂就站在他身边，脸上的痛苦渐渐消散：“谢谢你，法医先生。我偷了他的技术，害了他妹妹，也害了自己……现在，终于结束了。”
鬼魂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彻底消失在空气中。林墨轻轻舒了口气，转身走出实验室。
外面的阳光很亮，苏语坐在警车里，冲他挥手：“墨哥！你没事吧？刚才陈默摔倒的时候，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帮了我们。”
林墨笑了笑，没说话，只是递过去一瓶水：“没事就好，以后注意安全。”
李建国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林法医，这次多亏了你，不然这案子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你那‘敏锐的直觉’，真是越来越神了。”
林墨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远处的天空。他知道，自己能看到鬼魂的秘密，还要藏很久。但只要能让死者安息，让真相大白，这份特殊的“能力”，就有它存在的意义。
警车缓缓驶离废弃厂房，实验室里的仪器还在嗡嗡作响，像是在诉说着一段疯狂又悲凉的过往。而那两个未能出世的胚胎，最终被送去了生物样本库，成为了这场悲剧最后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