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后街的苍蝇馆子飘着糖醋排骨的甜香，林墨刚把最后一块排骨夹给苏语，就看见玻璃门外晃过一道黑影。他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眼角的余光瞥见苏语正对着手机屏幕皱眉，李建国则在埋头对付一碗牛肉面。
“墨哥，你看这监控。”苏语把手机推过来，屏幕上是她家小区的监控截图，画面边缘有个模糊的男性侧影，正对着她的窗户方向张望，“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了，每次都拍不清脸。”
李建国吸溜着面条抬头：“会不会是你太敏感？最近案子多，说不定是哪个加班晚的住户。”
“可他总在半夜两点出现，就站在那棵老槐树下。”苏语戳着屏幕上的黑影，“上周我晾在阳台的睡衣都不见了，当时没当回事，现在想想……”
林墨的目光掠过窗外的梧桐树，树叶缝隙里好像还残留着一丝阴冷的气息。他放下筷子：“明天让技术队去你小区看看，可能不止一个监控拍到他。”
“还是墨哥靠谱。”苏语垮着的肩膀松了些，突然又想起什么，“对了，昨天我去超市买东西，总觉得有人跟着我，回头又没人。”
李建国把面碗推到一边，掏出烟盒又塞回去：“明天我派两个兄弟去你家附近蹲点。不过最近连环入室盗窃案还没破，别自己吓自己。”
林墨没说话，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他看见玻璃上印出个半透明的女人影子，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裙，正对着苏语的方向轻轻摇头，嘴角咧开个诡异的弧度。
第二天一早，技术队在苏语小区的槐树下发现了几个模糊的鞋印，尺码43码，边缘有磨损的痕迹。李建国调阅了周边三条街的监控，只在一家便利店的摄像头里看到个穿灰色连帽衫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买了瓶矿泉水就匆匆离开。
“这孙子反侦察意识挺强。”李建国把监控截图拍在桌上，“苏语，你再想想，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苏语抱着文件夹摇头：“我除了验尸就是回家，接触的不是死者就是你们，能得罪谁？”
林墨正在解剖室处理一具溺水尸体，听见外面的对话，手里的解剖刀顿了顿。死者是个二十岁的女大学生，三天前在护城河被发现，初步判断是意外落水。但他总觉得不对劲，死者的指甲缝里干干净净，连一点水草碎屑都没有。
“墨哥，死者的衣物检测出来了，没什么异常。”苏语推开门，眼圈有点红，“刚才我回家拿东西，发现门缝里塞了张纸条，上面画着我家的窗户。”
林墨放下解剖刀，摘下手套：“纸条呢？”
“我让技术队拿去化验了。”苏语的声音发颤，“建国叔说可能是恶作剧，但我觉得……”
她的话没说完，解剖台上的尸体突然轻轻动了一下。苏语吓得后退半步，林墨却上前一步，低声问：“你不是意外落水的，对吗？”
尸体的眼睛缓缓睁开，浑浊的眼球转向苏语的方向，嘴角溢出一串气泡。林墨能听见细碎的呜咽声，像被水淹没的求救：“灰色……帽子……跟着……”
“她在说什么？”苏语紧张地攥着衣角，她知道，林墨能看见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她说有个戴灰色帽子的男人跟着她。”林墨的目光沉下来，“死者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周晓彤，财经大学学生，住在城南的学府小区。”苏语翻出档案，“登记信息里写着独居。”
李建国这时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份报告：“纸条上的指纹比对出来了，和上周报案的入室盗窃案受害者家里的指纹一致！那案子里丢了件女士睡衣，还有个望远镜。”
“学府小区离苏语住的地方不到三公里。”林墨拿起周晓彤的尸检报告，“她的肺部积水里有氯仿残留，不是意外落水，是被人迷晕后扔下去的。”
三个人立刻驱车赶往学府小区。周晓彤住的公寓在三楼，窗户正对着一条僻静的后巷。林墨站在窗边往下看，巷子里堆着几个垃圾桶，墙角有片深色的污渍，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擦拭过。
“这里应该有过打斗。”他指着墙角，“苏语，让技术队来检测一下，可能有血迹残留。”
苏语刚拿出对讲机，林墨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别动。”
他看见周晓彤的鬼魂蹲在墙角，正用手指着垃圾桶后面的阴影处。那里有个黑色的背包，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截灰色的连帽衫。
“在那。”林墨朝阴影处抬下巴，李建国立刻拔出枪，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捡起背包。里面除了件连帽衫，还有一沓照片，全是偷拍的女性背影，其中几张赫然是苏语下班回家的样子。
“这孙子是个惯犯！”李建国翻看照片，眉头拧成疙瘩，“每张照片背面都写着日期，最早的是半年前。”
林墨的目光扫过照片，突然停在一张拍着周晓彤的照片上，背面的日期正是她失踪前一天。照片里的周晓彤正低头开单元门，身后的巷口站着个模糊的影子，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
“他不是单纯的偷窥狂。”林墨指着照片，“他在跟踪周晓彤，而且有预谋。”
这时周晓彤的鬼魂飘到林墨身边，指着照片里影子手里的东西，发出含混的音节：“针……亮……”
“注射器？”苏语立刻反应过来，“氯仿通常是用注射器注射的！”
技术队很快在墙角的污渍里检测出周晓彤的血迹，还在垃圾桶里找到个被踩扁的注射器，针头上的残留物和死者体内的氯仿完全吻合。
“现在可以确定，凶手就是那个偷窥狂。”李建国拿出对讲机，“通知各单位，排查全市有偷窥、盗窃前科的男性，重点排查43码鞋，近期购买过氯仿或注射器的人。”
排查工作进行了三天，没找到任何线索。苏语却越来越不安，她说晚上总能听见窗外有响动，有时还能看见窗帘上晃过黑影。林墨让她暂时搬到警局宿舍，自己则在她家门口守了两晚。
第二晚凌晨，林墨看见那个穿灰色连帽衫的男人出现在槐树下。对方手里拿着个望远镜，正往苏语的窗户里看，嘴里还念念有词。林墨悄悄绕到后面，刚要出声，男人突然转身，手里的弹簧刀闪着寒光。
“你是谁？”男人的声音嘶哑，帽檐下的眼睛布满血丝。
林墨没回答，侧身躲过劈来的刀，顺势抓住对方的手腕。男人挣扎着想要挣脱，却被林墨死死按住。这时李建国带着人赶来，铐住男人的瞬间，林墨看见周晓彤的鬼魂站在男人身后，脸上露出解脱的表情，然后渐渐消散。
审讯室里，男人低着头，始终不肯说话。他叫张磊，32岁，是家医院的护工，负责清洗医疗器械。苏语认出他就是经常在小区门口收废品的男人，平时总是低着头，谁也没留意过他。
“你为什么要杀周晓彤？”李建国把照片拍在桌上，“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
张磊突然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语：“她们都不把我当回事。”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每天看着她们，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出门，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可她们从来没正眼看过我。”
他说自己从小就被人忽视，长大后在医院工作，每天看着医生护士受人尊敬，心里越来越不平衡。半年前他开始跟踪独居女性，偷拍她们的照片，觉得这样就能“拥有”她们。
“周晓彤发现了。”张磊的声音发颤，“那天我在巷子里拍她，她突然回头看见我，还骂我变态。我怕她报警，就从医院偷了氯仿，想让她闭嘴……”
他迷晕周晓彤后本来只想吓唬她，可对方醒来后拼命反抗，他一时慌了神，就把人推下河，还抢走了她的手链，藏在医院的储物柜里。
“那你为什么要跟踪苏语？”林墨突然问。
张磊的目光落在苏语身上：“她和别人不一样，她总在看我。”他笑了笑，“每次她从小区门口过，都会看我一眼，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我知道，她注意到我了。”
苏语愣住了，她想起每次路过废品站，总会下意识地看一眼那个低头捆纸壳的男人，不是因为在意，而是觉得他总低着头的样子很奇怪。
案件告破的那天晚上，三人又去了那家苍蝇馆子。苏语点了一大份糖醋排骨，把最大的一块夹给林墨：“墨哥，这次多亏了你。”
林墨看着窗外，夜色里再没有黑影晃动。他想起张磊说的话，突然明白有些恶意，就藏在那些被忽视的角落里。
李建国喝了口啤酒，拍着苏语的肩膀：“以后晚上别一个人走夜路，有事给我打电话。”
苏语笑着点头，夹起排骨塞进嘴里，突然觉得今晚的糖醋排骨，比往常更甜了些。林墨看着她的笑脸，眼角的余光瞥见玻璃上印出自己的影子，身后似乎还有无数双眼睛，在夜色里静静注视着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