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凄厉,像无数冤魂在哭嚎。
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不是短信,是一个邮件提醒,发件人匿名。
标题只有一个单词:
「Gift.」
我的手指冰冷,颤抖着,点开了那封邮件。
没有正文。
只有一个附件,是一个加密的音频文件。
旁边附着一行小小的密码提示:「你第一次见到他的日子。」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
第一次见到他的日子……那个综艺录制第一天,在咖啡馆……那个被他定义为“节目效果”开始的日子……
我颤抖着,输入了那串数字。
文件解密了,我点开播放键。
一开始是滋滋的电流杂音,很模糊。
然后,一个我无比熟悉的、低沉冷淡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是陆渊。
但说话的语境和对象,却让我浑身的血液在瞬间冻结!
【……不安分?那就让她更不安分一点。】
【……饵已经撒出去了,就看鱼什么时候咬钩。】
【……做得干净点,别留下尾巴。】
【……她?她不需要知道太多。一把好刀,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
录音不长,断断续续,像是偷录的,背景还有模糊的酒杯碰撞声。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铁钳,狠狠烙在我的灵魂上!
饵……鱼……咬钩……刀……
所有的猜测,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被这段冰冷的录音彻底证实!
我真的是饵!
是他用来钓鱼的、随时可以牺牲的饵!
那些所谓的“保护”,所谓的“打磨”,所谓的“别给我丢人”……全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冰冷残酷的骗局!
手机从彻底脱力的手中滑落,重重摔在地上,屏幕碎裂开来,像一张嘲讽的蛛网。
我却仿佛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整个世界,只剩下那段录音,在我脑海里反复播放,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的寒意。
我缓缓地蹲下去,抱住自己冰冷的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
没有哭,没有喊,甚至没有了颤抖,只剩下一种死寂的、万念俱灰的冰冷。
原来从始至终,我真的,就只是一把刀。
一把被用来杀敌,也可能……最终会刃口向内、割伤自己的双刃刀。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门外传来规律的敲门声,伴随着那道如今让我脊椎发寒的低沉嗓音:“林柠?收拾一下,晚上有个局,制片方的人想见见你。”
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自然,甚至带着一丝惯常的不耐,仿佛刚才用最冰冷的言语将我定义为“饵”和“刀”的人不是他。
我的心抽紧,喉咙像是被沙漠里的热风烫过,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我不能让他发现,绝对不能。
一旦他发现我知道了真相,我这把“刀”就失去了利用价值,会立刻被他丢弃,甚至……灭口?
我不敢想下去。
我深吸一口气,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疼痛让我混乱的大脑暂时清醒,也逼退了眼眶里那股不争气的热意。
再抬起头时,我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只是有些疲惫。
我走过去打开门。
陆渊就站在门外,依旧是那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装束,冷白的皮肤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像玉一样,也像玉一样冰冷坚硬。
他垂眸看着我,眼神里是惯常的审视,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探究。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他问,手指似乎动了一下,像是习惯性地想抬起来,但又克制住了。
看啊,演得多好,这若有似无的关心,这细微的身体语言。
若不是那段录音,我恐怕至今还沉溺在这虚假的温柔陷阱里,感恩戴德。
我垂下眼睫,避开他可能洞察一切的目光,声音刻意放得轻飘沙哑:“没什么,可能有点中暑,刚睡着了,没听见。”
我侧身让他看到地上屏幕碎裂的手机,给自己方才的失态找个合理的借口:“刚醒来有点迷糊,把手机摔了。”
他目光扫过地上的手机,又落回我脸上,那审视的意味更浓了些。
我的心跳如擂鼓,几乎要撞破胸腔。
半晌,他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淡淡道:“收拾一下,十分钟后出发。今晚见的王总,手里有个本子不错。”
他顿了顿,加上一句,像是施舍,又像是加固鱼饵的香味,“帮你争取了一下。”
“帮我争取”。
多可笑,是为了“刀”更锋利,还是为了“饵”更诱人?
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我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好,谢谢。”我听见自己用那种惯常的、带着些许依赖和怯意的声音回答他,甚至努力牵起嘴角,挤出一个受宠若惊的、感激的笑。
我能感觉到他停留在我脸上的目光又凝滞了几秒,然后才转身:“快点。”
门轻轻合上。
在他转身的刹那,我脸上那勉强维持的笑容瞬间崩塌,只剩下全无血色的苍白和深入骨髓的冰冷。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眶微红、努力扮演着“林柠”这个角色的自己,陌生得可怕。
原来他教我演戏,打磨我,是为了让我能在更大的舞台上,更好地扮演他手中的“饵”和“刀”。
我慢慢走到洗手台前,用冰冷的水扑在脸上,试图浇灭那几乎要将我焚烧殆尽的怒火和绝望。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像眼泪,但我心里已经干涸得流不出一滴泪了。
我捡起地上屏幕碎裂的手机,意外地,它居然还能亮起。
屏保是我偷偷拍下的、戈壁滩上日落的景色。
那时我以为,纵然前路未知,但身边至少有一份可依靠的力量。
现在看来,真是讽刺至极。
我仔细地擦干净手机,将它放回口袋。
然后拿出化妆包,仔细地遮盖掉眼周的疲惫和苍白,涂上他曾经说过“很适合你”的那支口红。
镜子里的人,重新变得光鲜亮丽,甚至因为那点强撑起来的倔强,眼神里多了几分以前没有的东西。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也戴上了一张面具。
一张比他更逼真、更隐忍的面具。
他要演戏?他要钓鱼?
好啊,我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神逐渐变得冰冷的自己,轻轻扯了扯嘴角。
陆渊,最好祈祷你这把磨得过于锋利的“双刃刀”,最终割伤的不会是你自己。
我跟着陆渊上了那辆黑色的保姆车。
车内空间宽敞,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他坐在我对面,长腿交叠,指尖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击着,目光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荒芜景色,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把我当成了空气。
若是以前,我会小心翼翼,连呼吸都放轻,生怕打扰到他。
现在,我知道,我只是他计划里的一环,一个物品,自然不需要多余的交流和情感浪费。
我学着他的样子,也将头转向另一侧车窗。
玻璃上模糊地映出我的脸,那张被他评价为“有几分灵气,可惜不会用”的脸,此刻像一张精心绘制的面具,挂在我冰冷的灵魂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