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那俩“泥石流”,梁撞撞转身对憋着笑的徐贵道:“行了,晚饭有着落了,等猪耳朵端来,咱们喝点儿!
先说正事,派去接应驸马船队的人有消息没?
还有,清缴野猪岛残匪的名单给我,明天我亲自带一队人去‘超度’他们。”
翌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梁撞撞亲自率领一支由包括“云槎一号”在内的三艘主力炮舰、和十艘装备了火炮的快速战船组成的清剿舰队,悄然驶离旧港。
杀气腾腾。
海面上薄雾弥漫。
随着舰队绕过一片突出的岬角,野猪岛那片犬牙交错的黑色礁石群映入眼帘,震耳欲聋的炮声和喊杀声也骤然撕破了清晨的宁静!
只见狭窄的水道入口处,二十余条大小不一的船只正堵住去路,疯狂地向内倾泻着火力,死死堵住了入口。
而足足一百五六十艘灵巧小船正七拐八绕地试图贴近官船队中后部。
其中三条体型稍大、明显经过粗糙改装的船只上,甚至能看到几门前装佛郎机炮在喷吐火舌。
更多的则是土着惯用的独木战舟和小型帆桨船,上面挤满了挥舞着弯刀、弓箭,甚至扛着原始火门枪的凶悍海寇。
一面画着狰狞野猪头的破烂旗帜在一条改装船的桅杆上飘扬——这是野猪岛土王的标志。
而被他们死死堵在水道内的,正是康大运的庞大官船队,以及护航的两艘云槎盟巡海炮舰!
显然,昨夜徐贵的小规模报复不仅没打掉野猪岛土王的嚣张气焰,反而让他们误判云槎盟暂时无力清剿,气焰更为高涨。
他们算准了这支悬挂着陌生旗帜(大昭官船)、船体高大吃水深的“肥硕”船队即将经过,竟胆大包天地倾巢而出。
他们将官船队当成向云槎盟示威和补充劫掠的最佳目标,布下这死亡陷阱,企图一口吞下这条“肥鱼”。
别以为陆地上的匪寇是最厉害的,差得远了!
海上的匪寇才真正凶恶,因为他们作起恶来不用像陆地匪寇那般有承担法律制裁的风险,而他们的命也比陆匪更容易丢!
陆匪打不过时还有机会躲进山林,海匪却是输了就得死,即便侥幸逃脱人手中的刀兵,也免不了葬身鱼腹。
眼前已然白热化。
“轰!” 一枚佛郎机炮弹尖啸着掠过一艘官船侧舷,木屑纷飞,几名水手惨叫着坠海!
“放箭!放箭!别让他们靠上来!” 官船队一艘护卫舰的军官声嘶力竭。
箭雨泼向试图攀舷的海寇小船,几个中箭的海寇像下饺子般栽进海里,但更多的亡命徒踩着同伴的尸体,甩出钩索,嚎叫着往上爬!
云槎盟的两艘护航炮舰正奋力还击,舰炮轰鸣,霰弹横扫,将试图靠近攀爬的海寇小船打得人仰船翻。
但野猪岛的海寇异常狡猾。
他们利用数量优势和复杂的水道地形,不断从礁石缝隙中钻出袭扰,集中火力围攻护航舰。
甚至有几条快船仗着灵活,已经贴近了外围的官船!
经过“一线天”战斗,再经过眼下这般轰炸,云槎盟护航舰上的炮弹所剩已经不多,并不能支持太久。
而康大运也不是只会坐等着别人保护的无用文官,官船队的护卫舰在他的指挥下正拼死抵抗。
“宁远号”舰桥上,康大运面色铁青,半边脸颊被近处爆炸的火光映得忽明忽暗。
他已经命令有战力的船只在外,将无力反击的商船和货船护在内围,此时又下命令:
“左舷炮位,瞄准那艘改装船,放!弓箭手压制右舷攀爬的贼寇!”
“嗵!”宁远号左舷的重炮发出怒吼,沉重的炮弹呼啸而出。
但野猪土王的舰船离得太远,官船队火炮射程不及对方佛郎机前装炮,炮弹只勉强够到对方的侧舷。
但那船似乎加固过,竟未造成致命伤!
“哈哈哈!没用的官狗!云槎盟的救兵呢?缩卵了吧!”
野猪土王站在剧烈摇晃的船头,挥舞着手半剑狂笑,满脸的横肉因兴奋而扭曲:“给老子冲!抢了他们的船,杀光他们的人,财货都是咱们的!”
海寇们在他的鼓噪下更加疯狂。
一艘云槎巡海炮舰被数条小艇缠住,侧面挨了一发火门枪的霰弹,舷窗碎裂,硝烟弥漫!
炮声、箭矢破空声、海寇的嚎叫声、水手的惊呼声混杂在一起,场面极度混乱危险。
一艘官船的侧舷已被佛郎机炮的炮弹撕开一道口子,正冒着浓烟!
一路从穆阿拉港护送过来的护航船也勉力护在官船队的中后部,那里,粮船、水船和商船是没有什么抵抗力的。
形势岌岌可危!
“他娘的!这帮土鳖吃了豹子胆了!”徐贵在“云槎一号”舰桥上看得目眦欲裂。
他和康大运已经好几年没见着了,连康大运的婚礼都没参加上,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见到,却要他眼瞧着自家主子陷入险境!
他恨不能亲率战舰直接撞上去,撞碎土鳖的炮船,可是不行,现在指挥权在梁撞撞手里。
人家是两口子,怕是梁撞撞此时比他还要心急。
梁撞撞眼神冰冷如刀,瞬间判断出战场形势。
“全速前进!炮舰抢占上风位,目标——敌方主力改装船!快船包抄两翼,堵死他们退路!”
她的命令如同寒冰碾过甲板:“吹号!升旗!让他们知道,阎君来了!”
“嘟嘟嘟嘟嘟嘟嘟~~~”
激昂嘹亮的冲锋号声经过铜皮大喇叭一扩音,冲天炮火声都压不住它,猛然撕裂战场喧嚣。
“云槎一号”如同破开海浪的黑色巨鲨,一马当先!
主桅顶端,一面巨大的八海阎君旗,迎着晨风傲然升起。
与此同时,舰体两侧如同巨兽睁开了猩红的眼睛,一门门黑洞洞的重型舰炮被迅猛推出,狰狞炮口瞬间锁定野猪岛土王所在的旗舰改装船!
这突如其来的巨变,让整个战场为之一滞!
云槎盟的巡航舰船、包括从穆阿拉港来的分盟护卫船上,全都响起海啸般的欢呼声:“阎君来啦!!!”
野猪岛土王正站在他那条最大的改装船上,挥舞着一把佛郎机手半剑,得意地嚎叫着指挥进攻。
当那激越的冲锋号声响起,当他看到那艘如同海上堡垒般碾压而来的玄色巨舰,看到那面象征着死亡与绝对秩序的八海阎君旗时,他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
难以置信,他难以置信!
云槎盟怎么有这么大的船?!
他没听说啊!
他还曾笑话其他的土王,笑话他们竟夸大其词,因为他看到的云槎盟巡航船里,根本没有他们吹嘘的那般山一样的船!
他笑话他们是自己实力不济被云槎盟吓破了胆;笑话他们连那些在自己国家都混不下去、跑来这里讨生活的“峇峇”和“娘惹”都害怕。
可现在,为什么他竟看到了大如山岳的船?为什么听到那号声腿就直哆嗦?
“是……是‘八海阎君’!云槎盟的主力!盟主亲自来了!”有认得梁撞撞旗舰的海寇发出绝望的尖叫。
他们曾受佛郎机人的雇佣,与梁撞撞的船队对战过,深知那“女魔头”的恐怖。
“快跑!快跑啊!那女魔头来啦!”
“逃命吧!那个灾星出现啦!”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海寇船队中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