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清晏殿显得格外宁静。
赵招娣服过安神汤药后，在云香的柔声安抚下，终于沉沉睡去。
吴怀瑾并未休息，他移步至书房窗边的暖榻，斜倚着引枕，身上依旧盖着那张银狐皮薄毯。
云袖跪坐在榻前，正为他轻轻按摩着太阳穴。
碧梧宫外围暂时恢复了死寂，戌影布下的“蛛丝”再未捕捉到异常。
酉影监控皇城西侧，暂时也未发现大规模鼠群异动。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暴风雨前的平静。
但这种平静，反而更让人心生警惕。
不知过了多久，暖阁方向传来细微的响动。
招娣醒了。
吴怀瑾缓缓睁开眼，对云袖示意了一下。
云袖会意，停下按摩，悄声退了出去，片刻后端着一碟刚出炉、散发着温热甜香的桂花糕进来。
“殿下，招娣小姐醒了，看着气色好些了。”
云袖轻声回禀。
吴怀瑾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暖阁门口。
只见招娣被小宫女牵着，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吴怀瑾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朝她招了招手：
“招娣，来。”
“饿了吧？这是刚做好的桂花糕，尝尝。”
吴怀瑾语气自然，仿佛早上的惊惧从未发生。
他示意云袖将糕点递到招娣面前。
诱人的甜香钻入鼻腔，招娣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怯生生地拿起一小块，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吴怀瑾静静地看着她，用闲聊般的口吻，状似无意地问道：
“招娣，早上……那些‘灰影子’很害怕的时候，除了说‘黑烟’和‘吃影子’，还有没有说别的？比如……它们是从哪里开始害怕的？那‘黑烟’是什么样子的？”
他的问题问得极其随意，就像是在好奇一个有趣的故事。
招娣正沉浸在点心的美味中，警惕心降到了最低。
她歪着小脑袋，努力回忆着，黑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
“它们……它们好像是从……一个有很多破石头、没有屋顶的大房子那边跑过来的……”
她用小手指了一个大致是西边的方向，
“‘黑烟’……看不清楚……就是……黑乎乎的……碰到‘灰影子’……‘灰影子’就……就不动了……然后就没了……”
吴怀瑾心中凛然，面上却依旧温和，甚至带着一丝鼓励的笑意：
“招娣听得真仔细。以后若是再‘听’到这样有趣的事情，都可以告诉本王。”
他的肯定像蜜糖一样，让招娣微微红了脸颊，有些害羞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直在内殿阴影处守着的戌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书房门口，双膝跪地，额头触地。
“主人。”
她的声音沉闷传来。
吴怀瑾目光微转，看向她，语气平淡：
“讲。”
“乌圆姑娘醒了片刻，神识依旧虚弱，但已能辨认人，进了些米汤。”
戌影汇报着，顿了顿，补充道，
“她醒来后，反复摩挲脖颈上的‘牵机铃’，似乎……想传达什么。”
吴怀瑾眼神微凝。
乌圆醒了？
虽然状态依旧很差，但能传递信息，就是好事。
他看了一眼正在小口吃点心的招娣，对云袖道：
“带招娣去院子里看看花，透透气。”
“是。”
云袖柔声应下，牵起招娣的手。
招娣乖巧地跟着，临走前还不忘拿起一块桂花糕。
待她们离开，吴怀瑾才起身，步履沉稳地走向内殿。
戌影如同影子般无声站起，紧随其后。
内殿药味浓郁。
乌圆被安置在一张软榻上，身上盖着薄被，脸色依旧惨白如纸，唇上毫无血色，整个人瘦脱了形。
她挣扎着想动，却被戌影轻轻按住。
吴怀瑾走到榻边，垂眸看着她。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脖颈上那个暗沉的“牵机铃”。
乌圆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激动。
她集中起涣散的精神，通过魂契，断断续续地传递出极其微弱的意念碎片：
「主人……画像……眼睛……是……活的……它在……吸收……祭坛的……力量……沙蝎……在准备……更大的……仪式……需要……皇室……血脉……作为……引子……」
吴怀瑾的指尖在“牵机铃”上微微停顿，眼底深处寒芒骤盛。
沙蝎宗，或者说他们背后的存在，所图果然极大！
他缓缓收回手，看着乌圆那双充满疲惫却执着的眼睛，淡淡开口：
“做得很好，乌圆。安心养伤。”
他的肯定，让乌圆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她艰难地扯动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笑容，却最终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再次陷入昏睡。
吴怀瑾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
内殿的药香混杂着阴谋的气息，令人窒息。
他转身，走出内殿，戌影无声地跟上。
“不惜代价，让她尽快恢复神智。”
吴怀瑾的声音冰冷，
“我们需要知道更多关于那个‘仪式’的细节。”
“奴明白。”
戌影沉声应道。
回到书房，吴怀瑾重新在书案后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