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
鱼肚白的天际，撕开了一道口子，晨曦的光，驱散了笼罩芒山一夜的阴霾和血腥。
程大金站在那片被夷为平地的山头上，抽完了最后一根烟，随手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
他看着手下那些姗姗来迟的收尾小队，一个个穿着白色防护服，拿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仪器，在这片废墟上忙碌着，试图从空气中提取出那么一丝半点的能量残留，作为结案报告的证据。
程大金心里一阵烦躁。
证据？
最大的证据，都被那个姓林的打包带走了！
他甚至能想象到，当自己把那份写着“一个开阳境分身，单刷了三个司命境，外加几十个神宫境，最后还顺手敲诈了一个本土宗门”的报告交上去时，总部那些领导会用什么眼神看他。
大概率会以为他昨晚喝了假酒，然后直接把他送去精神科做个全套检查。
“唉……”
程大金第四十九次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示意手下人加快速度。
烂摊子，总得有人收拾。
他转过身，迎着初升的朝阳，离开了这片见证了昨夜疯狂与血腥的是非之地。
身后，芒山寂静无声。
那些收尾小队，也很快完成了他们徒劳无功的工作，撤离得干干净净。
整座芒山，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空无一人。
然而，就在最后一名749局的工作人员离开后不久。
山风，微微一动。
原本空无一人的山林间，凭空出现了六道身影。
他们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从一开始就在那里，与周围的树木、岩石融为一体。
这六个人，穿着各不相同，有僧有道，有男有女，但无一例外，身上都散发着渊渟岳峙般的恐怖气息。
司命境！
竟然，全都是司命境！
如果程大金此刻还在这里，一定会惊掉下巴。
因为这六个人，他全都认识！
他们分别是来自云海市周边，六个在749局挂了号，受其管辖的，传承悠久的正统宗门掌门！
其中一个身穿明黄色僧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看着那片被轰成白地的山头，双手合十，低声念了句佛号。
“阿弥陀佛，赵门主，还是太冲动了。”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惋惜，反而带着几分事不关己的漠然。
旁边一个手持长剑，气质清冷的白衣女冠，冷哼一声。
“冲动？我看他是被那一千亿冲昏了头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以为自己是黄雀，却不知，还有一群老六在后面看着。”
一个身材魁梧，背着一柄巨斧的壮汉，瓮声瓮气地开口：“那小子……有点不对劲。”
他的目光，在废墟中扫视着，眉头紧锁。
“昨夜那股鬼气，邪门得很。不像是莽龙图的路数。”
“暗网上的情报，会不会有误？”
这话一出，另外几人，都陷入了沉默。
他们今夜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可不仅仅是为了看戏。
他们和青城门一样，都是被那一千亿的悬赏，和那个更让他们忌惮的名字——“莽龙图”吸引来的。
只不过，他们比赵青云更能沉得住气。
他们选择，当一只躲在最后的黄雀……不对，是老六。
“不管情报是真是假。”
一个始终笼罩在阴影中，看不清面容的黑衣人，沙哑地开口了。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他的声音，像是淬了毒，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莽龙图的可怕，在座的各位，祖上都有记载。那是不该存于世间的力量。”
“749局势大，我们斗不过。但他们内部，绝对不能出现一个修炼了莽龙图的怪物。”
“否则，我等江湖门派，将永无出头之日！”
这番话，说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
他们这些所谓的正统宗门，在普通人眼中，是高高在上的仙师。
可在749局这个庞然大物面前，他们就是一群被圈养起来的宠物。
平日里摇摇尾巴，还能讨点骨头吃。
可一旦749局内部，出现了一个足以打破平衡的，拥有“莽龙图”的疯子……
那等待他们的，就只有被清算和吞并的命运。
这是他们绝对无法接受的。
“可昨晚那阵仗，你们也看到了。”
白衣女冠的声音，带着几分凝重。
“上千神宫境的鬼魂，还有两尊司命境的鬼王……这等手段，就算是天师府那位老天师亲至，也未必能轻易做到。”
“这林愁，怕是不好惹啊。”
“就算他不是修炼莽龙图，光凭他这手御鬼之术，也足以让我们喝一壶了。”
“阿弥陀佛。”
老和尚又念了句佛号。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赵青云已经替我们试出了深浅，这很好。”
“至少我们知道了，这林愁，是个硬茬子。硬碰硬，非上策。”
“既然他还在749局的体系内，那我们，就用体系内的方法来对付他。”
老和尚那张慈眉善目的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听说，他好像要跟青城门……不死不休？”
“一个分局的小小修士，敢公然扬言要灭一个传承数百年的宗门。”
“这事要是传出去，总部那边，怕是会很有想法吧？”
此言一出，其余五人，眼睛都是一亮。
对啊！
打不过你，还不能给你上眼药吗？
他们对视一眼，各自心照不宣。
“善。”
“就这么办。”
“散了吧。”
几人简单的交流了几句，便再次化作虚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仿佛，从未出现过。
……
与此同时。
林愁的宿舍。
法修林愁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得跟头死猪似的，口水都快流到枕头上了。
嘴里还时不时地，发出几声梦呓。
“嘿嘿……瓜子……老程，你别抢……”
“青城门……抄家……水泥……嘿嘿嘿……”
他睡得正香，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群心眼比针尖还小的老六给盯上了。
更不知道，一场远比昨夜更加凶险，也更加恶心的巨大危机，正在悄然向他逼近。
如果他要是知道了，自己辛辛苦苦导演了一场大戏，震慑了宵小，结果不仅没把人吓住，反而引来了一群更阴险，更不要脸的老六准备在背后捅他刀子……
恐怕，他会当场破防。
然后不顾一切地冲到总部，把还在陨龙之地里的主身给摇出来。
让他提着四十米的大刀，从南天门一路砍到蓬莱东路。
来呀！互相伤害啊！
看谁比谁更不讲武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