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战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所有妖,都僵在原地,目光汇聚于一点。
林愁站在那里,高高举着手。
那只覆盖着黑色龙鳞的手中,握着一颗硕大且兀自“砰砰”跳动的心脏。
温热的鲜血顺着他的指缝,一滴,一滴,落在焦黑的土地上,蒸腾起微弱的青烟。
“扑通。”
鹰钩鼻老者的尸身,终于支撑不住,软软地倒了下去,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再无声息。
“不……”
一声沙哑的,饱含着惊骇与绝望的嘶吼,从与黄菊对峙的战场传来。
那山羊胡老者攻向黄菊的利爪停在半空,浑身的妖气都因为主人的心神剧震而溃散。
他死死盯着林愁手中的那颗心脏,老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只剩下死灰。
另一边,那只新晋的天玑境黑狐,喉咙里发出一声被掐住脖子般的呜咽。
它看着那颗属于自己族长的心脏,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全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
它两条后腿一软,竟一屁股坐倒在地,随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眼神里只剩下纯粹的,再也无法掩饰的恐惧。
“哎哟!我的宝贝!”
一个极其不合时宜的声音,懒洋洋地打破了这片死寂。
众人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远处那只丑陋鸡王的背上,法修林愁正急得直跳脚,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主身林愁,破口大骂。
“你个憨憨!轻点!轻点!跟你说了那是金主,是宝贝!你把魂魄捏坏了,我跟你没完!”
他话音刚落,手中的鬼魂幡便化作一道黑光,盘旋在鹰钩鼻老者的尸身上空。
一股浓郁的黑烟垂下,如同活物般钻入尸身的胸腔,只一卷,便扯出一个面目狰狞、正在无声咆哮的虚幻光影,不由分说地将其吸入了幡内。
鬼魂幡心满意足地嗡鸣一声,倒飞而回。
法修林愁接住长幡,爱不释手地摸了摸,脸上露出了丰收般的喜悦。
“第二个天玑境魂魄,到手。啧啧,就是品质差了点,被吓破了胆,怨气都不纯了。凑合吧,总比没有强。”
“你的灵能……断灵毒……为什么……”山羊胡老者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找回了一丝神智,他指着林愁,声音都在发颤。
林愁缓缓低下头,看着手里那颗还在微微抽动的心脏。
他五指猛然发力。
“噗叽。”
一声像是捏爆了一颗熟透番茄的恶心闷响,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
那颗心脏,在他手中化作了一滩模糊的血肉。
林愁随意地甩了甩手,将那些碎肉甩在地上。
他抬起那双纯黑的眼眸,看着山羊胡老者,脸上没什么表情。
“断你妹的灵。”
平淡的语气,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心头发寒。
他没兴趣解释。
他刚才被那只弱鸡狐狸气着了,这才忘了他的重力天赋还可以用,不然哪能让那只弱鸡狐狸玩起躲猫猫?
反正,打这群弱鸡,也用不着那玩意儿。
“废物!”山牙胡老者见林愁的目光扫来,心头一跳,猛地扭头,冲着那只已经快吓傻了的新晋黑狐咆哮,“他没了灵能,不过是个力气大点的靶子!你怕什么!杀了他!”
靶子?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这个词,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程大金和黄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一个意思:你要是管这叫靶子,那我们算什么?靶子上的灰尘吗?
那只新晋黑狐被这一声吼,吓得一个激灵。
它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可看向林愁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恐惧。
它不想死,它真的不想死!
求生的本能,终于压倒了恐惧。
它怪叫一声,猛地掉头,燃烧着所剩无几的本源妖力,化作一道黑色的幻影,不顾一切地朝着那道巨大的白色光罩冲去!
它不打了!它要逃!
然而,林愁甚至没看它一眼。
他那双纯黑的眼眸,从始至终,都锁定在最后一个还站着的对手身上。
山羊胡老者。
林愁迈开脚步,不紧不慢地,一步一步,朝着他走了过去。
每一步落下,大地都随之轻颤。那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死神敲响的丧钟,一下,一下,狠狠砸在山羊胡老者的心头。
山羊胡老者如坠冰窟。
他看着一步步逼近的林愁,又看了看一旁虎视眈眈的程大金和黄菊,再看看远处那四个被鬼魂阻拦解除阵法的白袍人,一股彻骨的绝望,淹没了他的理智。
跑不掉了。
既然跑不掉……
“吼——!”
山羊胡老者眼中闪过最后一丝疯狂,他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全身的妖力开始以一种逆行的方式疯狂倒转,整个身体再次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
“想杀我?那就都别活了!老夫跟你们同归于尽!”
又来?
程大金和黄菊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就要后撤。
“又来?”林愁却笑了,他停下脚步,歪了歪头,脸上满是戏谑,“你们狐狸是不是就会这一招?”
他甚至懒得动手,只是朝着远处鸡王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法修林愁心领神会,打了个响指,将鬼魂幡往肩上一扛,冲着那即将自爆的老狐狸,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那意思很明显:来,往这爆,爷的法宝已经饥渴难耐了。
正在疯狂膨胀的山羊胡老者,身体猛地一僵。
他看着主身林愁脸上那不加掩饰的嘲弄,又看着分身林愁手里那杆刚刚吞噬了自己同伴魂魄的漆黑长幡,体内那股即将爆发的狂暴能量,像是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凝滞了。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比死亡更可怕的事实。
在这个阵法里,在这个怪物面前,他连选择死亡方式的权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