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脚步在安静的空间里发出轻微的声响。
二楼的氛围比楼下更为私密，光线也从客厅的明亮转为更适合休憩的柔和。
林舟径直走向客卧里那个不算太大的白色布艺衣柜，这是他在这个安全屋里最重要的储物据点。
他熟练地拉开柜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件叠放整齐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男式休闲装和几件t恤。
那是他为数不多的符合外界认知的正常衣物，像是刻意布置的伪装层。
他伸出手将这些压在上面的男装一件件拿起，小心地放到旁边的床尾凳上，动作间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谨慎。
随着表层的衣物被移开，衣柜下方的“宝藏”才真正显露出来。
那里并非杂乱无章，而是被他用心地整理过。
几条风格各异的裙子被仔细地悬挂在专用的防尘袋里，柔软的针织衫和设计感十足的上衣则被叠放在专用的收纳盒中。
旁边还有几个盒子，里面装着假发，配套的饰品以及一些尚未拆封的丝袜。
这些物件都被他小心翼翼地藏匿在衣柜最深处最不容易被一眼瞥见的地方。
虽然这间公寓在绝大多数时间里都是他一个人的天地，是他的绝对领域，但必要的遮掩和警惕始终存在。
因为偶尔【尽管频率极低】妈妈会以“帮忙收拾房子”或者“检查设施”为由突然造访。
他不能留下任何可能引起怀疑的蛛丝马迹，这种未雨绸缪的谨慎，已经成了他守护这个秘密的一种本能。
将压在下面的女装都搬出来后，他一股脑儿地将它们扔在了房间中央那张柔软的单人床上。
他利落地将身上穿了一周的衣裤脱下来，团了团随手丢到了连接着客厅的小阳台上的洗衣机里。
倒入足量的洗衣液，将旋钮调到时间最长清洁力度最强的模式，然后按下启动键。
洗衣机发出沉闷的注水声和开始旋转的嗡鸣，仿佛要将他在外面世界沾染的所有尘埃与疲惫一并冲刷干净。
做完这些，他感到一种卸下负担的轻松。
转身走进卫生间，打开热水器开关然后等待了片刻，直到花洒喷出稳定而温暖的水流。
他调整好水温站到水幕之下，任由温热的水流从头顶倾泻而下冲刷着身体，也似乎要洗去这一周积攒的精神上的粘稠感。
手机被他随手放在了洗手台干燥的大理石台面上，屏幕朝下。
在这间完全属于他的领地里，他不需要时刻保持警惕。
这间公寓，除了他和妈妈以外，没有第三个人拥有钥匙，也不会有不速之客。
这种绝对的掌控感让他可以彻底放松。
他甚至懒得关上卫生间的玻璃门，任由氤氲的水蒸气缓缓向外扩散，与客厅里干燥清凉的空气交融。
在布满水汽的密闭空间里待久了确实会让人感到胸闷，打开门呼吸能顺畅许多，这种无拘无束的感觉，是他在宿舍永远无法奢求的奢侈。
水流哗哗地响着，冲刷着他的头发脸颊和脖颈，顺着身体的曲线蜿蜒而下，带走污垢也暂时带走了烦恼。
他闭上眼，享受着这份独处的宁静与惬意。
就在这时，洗手台上传来一声轻微的屏幕震动。
林舟的动作顿了一下，水流依旧打在他的背上。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简单地用挂在旁边的干毛巾擦了擦手，避免水珠滴落到设备上，然后伸手拿起了手机。
屏幕的亮光在充满水汽的空气中显得有些朦胧。
解锁后发现是班级微信群的消息。
苏晚樱作为班长@了全体成员。
他指尖滑动看清了内容。
苏晚樱发布了一条通知，大意是：为了感谢同学们近期的配合，也作为班长给大家的福利，她打算自掏腰包，请全班同学每人喝一杯奶茶。
她正在群里发起接龙，询问大家想喝什么口味，以便统一订购。
消息下面已经有不少同学积极响应，纷纷打出自己想喝的奶茶名字和口味，群里一时间显得颇为热闹。
林舟的目光在那条消息上停留了大约两三秒，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既没有感到惊喜也没有丝毫参与的兴趣。
他几乎是立刻就将手机屏幕按熄，重新将它放回了冰冷的洗手台面上，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他当然不会参与。
他和苏晚樱的关系，从三年前开始就一直处于一种微妙的敌对或者说疏离状态。
虽然最近似乎发生了一些难以言喻的打破常规的接触，但这并未从根本上改变他内心划定的界限。
在他想来，如果自己此刻也像其他同学一样，在群里打出想喝的奶茶，参与到这场由苏晚樱发起并资助的集体福利中，那场面该有多讽刺和尴尬？
这无异于一种变相的接受施舍或低头，苏晚樱看到后怕不是要乐开了花，不知道又会用怎样戏谑的眼神和语气来关怀他。
他不想给她任何可以借题发挥再次捉弄自己的机会。
维持现状，保持距离，是他认为最安全也最符合他们之间定位的相处方式。
于是他选择无视。
将手机放回原处，他重新站回花洒下，仰起头让温热的水流更直接地冲刷面部。
仿佛这样就能将刚才那条无关紧要的群消息，连同其背后复杂的人际关系，一并从脑海中冲洗干净。
在这个只属于他的空间里，他不需要迎合任何人，也不需要参与任何他不想参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