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这辈子，就是因为跟你搭了几年班子，才倒了这八辈子的血霉！”
骂完，他又感到一阵后怕。
幸好……
幸好这颗雷，是高育良这个“自己人”挖出来的。
要是让沙瑞金那边的人，或是让上面中纪委的人直接捅出来，他这个汉东省的省长，就算不被炸得粉身碎骨，也得被扒掉一层皮！
到时候，他就不只是仕途蒙羞，而是晚节不保了！
刘震东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份长长的名单上。
塌下来这么大一个窟窿，总要有人站出来，扛下这口最大的锅……
……
卡斯特在深夜的高速公路上疾驰。
沙瑞金靠在宽大的座椅上，闭着眼睛，但他没有睡着。
从接到高育良那个电话开始，他就一言不发。
调研工作被瞬间中止，他连夜返回京州。
车窗外，是汉东沉睡的夜。
而他的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三十多名干部，厅级八人，处级二十多人。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作风腐败问题了。
这是一场发生在汉东心脏地带的，系统性的，塌方式的腐败！
是政治生态的彻底癌变！
凌晨一点，中巴车缓缓驶入省委干部宿舍区。
沙瑞金走下车，夜风带着寒意，他却只觉得一股压抑不住的燥热，从胸口升腾。
这一夜，注定无眠。
……
第二天上午九点。
汉东省委常委会，紧急会议准时召开。
椭圆形的红木会议桌，光可鉴人。
当省委书记沙瑞金，面色沉静地走进会议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了过去。
除了高育良，刘震东，以及省纪委书记田国富。
其余的常委们，脸上都写满了惊愕和不解。
就连五人小组中的吴春林也感到奇怪，他并没有接到什么风声。
省委书记连夜回来，而且，是紧急常委会。
出大事了。
这是所有人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凝重到了极点。
沙瑞金在主位上坐下，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的眼神，平静，深邃，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头发悸的压力。
“同志们，临时把大家召集起来，是因为发生了一件，让我们汉东省委蒙羞，让人民群众痛心疾首的大事！”
“高育良同志牵头的联合调查组，在对山水集团的调查中，取得了重大突破。”
“一份名单，一份账本，揭开了一个盘踞在京州，辐射半个汉东的，巨大的腐败网络！”
沙瑞金没有看手里的文件，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早已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山水庄园，一个所谓的民营企业家，用着民脂民膏，为我们的某些干部，打造了一个销金窟，一个法外之地！”
“一桌饭，十几万！”
“一道菜，上万块！”
“他们吃的不是山珍海味，是我们汉东人民的血汗！”
“账本上，除了吃喝，还有所谓的‘学术交流费’、‘艺术品鉴赏费’……”
沙瑞金的语气，陡然转冷。
“说白了，就是权钱交易，权色交易！”
“在座的，有些同志可能还不知道，这个山水庄园，专门为我们的领导干部，准备了一份特殊的菜单，叫‘汉宫宴’。”
“有一道菜，叫‘霸王别姬’，一份，八千块。”
“有一道汤，叫‘贵妃出浴’，一份，一万二！”
“荒唐！无耻！”
“我们的干部，拿着人民赋予的权力，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种帝王般的待遇，他们把～纪国法，置于何地？！”
“把人民群众，又置于何地？！”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一些常委的额头上，已经开始渗出冷汗。
他们被沙瑞金这番话里，那毫不掩饰的怒火和血腥味，给震慑住了。
“根据调查组目前核实的情况，”沙瑞金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每一个人的脸，“这份名单上，有名有姓，职务明确的干部，一共有三十四人！”
“其中，副厅级以上干部，八人！”
“处级干部，二十六人！”
所有人都被这个数字，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三十四人！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这足以掀翻汉东官场的半壁江山！
沙瑞金看着众人震惊的表情，缓缓地，抛出了那最致命的一击。
“而这些腐败分子的分布，也很有意思。”
他的目光，仿佛不经意地，落在了京州市委书记李达康的脸上。
“京州市，二十一人！”
“吕州市，六人！”
沙瑞金的声音，顿了一下。
整个会议室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全部聚焦到了李达康的身上。
李达康那张总是带着几分倨傲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的腰杆，猛地挺直，放在桌下的双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
二十一人！
京州，竟然占了三分之二！
这简直就是一记响亮到极致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李达康的脸上！
这几天，他正因为易学习在京州掀起的反腐风暴而焦头烂额。
易学习短短一个月，就拿下了一个处级和几个科级干部，已经让他在省委抬不起头来。
现在，沙瑞金直接给他丢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二十一个！
而且是跟山水庄园搅和在一起！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李达康治下的京州，已经烂到了根子里！
说明他这个市委书记，有不可推卸的，第一责任！
高育良坐在那里，端着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热气，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李达康身上时。
沙瑞金的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多了一丝欣慰，“最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岩台市。”
“人员名单里面，一个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