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继续说道：“你到了之后，立刻拟一份报告。”
“就说，被关押的犯罪嫌疑人赵瑞龙，在强大的政策攻心和确凿的证据面前，心理防线崩溃，主动坦白了一项重大罪行。”
“他在他爷爷的墓穴下面，埋了一份名单。”
“一份……他向汉东官员行贿的名单。”
这几句话，如同一道道惊雷，在李晓和程度的脑子里，轰然炸响！
两人瞬间脸色煞白，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挖……挖赵立春他爹的坟？！
这……这是疯了！
这已经不是政治斗争了，这是刨人祖坟啊！
这是要跟赵立春，跟整个赵家，不死不休啊！
“厅长……”李晓的声音都在发颤，“这……这要是传出去……”
“所以，这件事要做得密不透风。”祁同伟打断了他，目光冷得像冰，“报告拟好后，直接报审厅批准。”
“为了保护这份关系到汉东政治生态稳定的关键证据，为了彻底整治官场上的害群之马，我们不得不采取非常规手段！”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两人，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讥讽。
“我相信，为了汉东的长治久安，我们只有委屈赵立春老书记了。相信老书记深明大义，一定能够理解我们保护国家财产的决心和苦心。”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疯狂！
他们要逼死自己，那自己就先用他们最在乎的政治声誉和家族脸面，来祭天！
赵立春不是跟钟家交易，要保他儿子的命吗？
好啊！
那我就让你亲眼看看，他的儿子和父亲他谁也保不住。
“提交报告以后，立刻带人，连夜赶去吕州！”
“记住，要用最快的速度，找到那座墓，然后……”
“把坟刨之后，没有找到证据，那就是赵瑞龙做伪供，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李晓和程度，已经彻底被这个疯狂到极致的计划，给震得魂不附体。
他们看着眼前的祁同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在求活路。
这是在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许久，程度狠狠地咬了咬牙，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同样的疯狂和狠厉！
他知道，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从祁同伟把那个局长提到这个位置，他就注定要和厅长共进退，哪怕是下地狱。
“是！”
程度猛地一个立正，声音嘶哑，却掷地有声！
“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他不再有任何犹豫，转身，大步流星地向门外走去。
李晓看着程度决绝的背影，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祁同伟，他知道，这艘船，已经驶向了最深的海渊，再也无法回头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祁同伟，重重地敬了一个礼。
“厅长，您保重！”
说完，他便要跟着程度一起离开。
“等等。”
祁同伟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正要跨出门的程度，和刚刚转过身的李晓，两人身形同时一僵。
他们转回头，不解地看着祁同伟。
“厅长？”
祁同伟抬起头，目光越过两人，落在了门外无尽的黑夜里。
“你们是我的心腹，整个汉东都知道。”
“我倒了，你们就是第一批被清洗的对象。”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我不能让你们跟着我一起死。”
李晓的心，狠狠一揪！
“厅长……”
祁同伟没有理会他，继续说了下去。
“明天上午的常委会，我过不去。”
“沙瑞金会采纳田国富的建议，建议最高人民检察院，对我立案调查。”
“但是，后天一早。”
“京州，会发现一具尸体。”
“他，侯亮平，会暴尸荒野。”
李晓和程度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杀了侯亮平？！
那个最高检派下来的，代表着尚方宝剑的侯亮平？！
疯了！
厅长彻底疯了！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怀疑是我干的。”
祁同伟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淡淡的，病态的笑意。
“但怀疑，只是怀疑。”
“在我被正式停职之前，在我被最高检的人带走之前，没有人会，也没有人敢，来调查一个副省长、公安厅长。”
“这就是一个时间差。”
他转过身，看着已经面无人色的两人。
“而这个时间差，足够我去做一件事。”
“我会亲自去一趟吕州，把赵瑞龙，从那座监狱里，提出来。”
李晓的喉咙一阵发干。
提出来之后呢？
他不敢想，也不敢问。
祁同伟的目光，缓缓移动，落在了程度的脸上。
“第三天。”
“汉东隔壁的省份，会响起一声枪响。”
李晓和程度，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冻僵了！
赵瑞龙！
厅长要亲手，毙了赵瑞龙！
书房里的空气，压抑得仿佛要凝固。
祁同伟看着他们，缓缓开口，说出了那个让他们肝胆俱裂的，最后的指令。
“到那个时候。”
“你们两个，就去省委，向沙瑞金，实名举报我。”
“举报我，祁同伟，私藏枪支，意图不轨。”
李晓的身体，猛地一晃，几乎要站立不稳！
举报……厅长？！
“厅长……”
程度嘶吼出声，眼睛瞬间红了！
让他去执行刨祖坟那种丧尽天良的任务，他眼都不眨一下！
但让他去背叛自己最敬重的大哥，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是命令。”
祁同伟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们去找高老师，让他带着你们，一起去见沙瑞金。”
“把你们‘发现’我私藏枪支的‘事实’，原原本本地告诉他。”
“告诉他，你们是如何‘大义灭亲’，如何为了汉东的稳定，‘毅然决然’地选择站在了人民这一边。”
“这样，这件事，就跟你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至于我让你去京海，拟的那份报告，那份关于赵瑞龙坦白行贿名单的报告……”
祁同伟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冷笑。
“在我提走赵瑞龙之后，那份报告，就成了死无对证的孤证。”
“没有人知道，赵瑞龙究竟说了，还是没说。”
“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能永远地保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