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的动作僵了一下。
男孩？还是女孩？
上一世，他没有孩子。
这一世，他即将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流着自己血脉的孩子。
他认真地想了想。
“女孩吧。”他说，“像你一样，漂亮。”
高小琴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
“那要是男孩呢？”
“男孩……”祁同伟沉吟片刻，拿起一个拨浪鼓，在手里摇了摇，发出咚咚的声响，“男孩，就要像我。我吃的苦，他不能再吃。我没走成的路，他要去走。”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高小琴握住了他的手。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就够了。”
祁同伟转过头，看着她柔和的侧脸，心头那点因为权力斗争而滋生出的戾气，被悄然抚平。
是啊，平安。
多么简单，又多么奢侈的两个字。
他将那双老虎袜子，连同几件看起来很柔软的纯棉小衣服，一起放进了购物篮。
他们逛了很久，从下午逛到了傍晚。
祁同伟拎着大包小包，全是给未出世的孩子买的东西，他自己的东西，一样没添。
晚饭他们吃得很简单，就在商场的美食城解决的。
等回到家楼下，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祁同伟把车停好，两人慢慢地走在小区的林荫道上。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晚风习习，吹动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周围很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
祁同伟从未感到如此刻这般满足和宁静。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希望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到头。
就在这时。
祁同伟的脚步，猛地一顿。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那是被顶级掠食者盯上的感觉！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用眼角的余光，扫向了远处一栋高楼的楼顶。
一个极细微的红点，在他的视野中一闪而过。
狙击手！
那个红点，正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自己的胸口上！
祁同伟的血液，在瞬间凝固了。
是谁？
赵瑞龙？
李达康？
还是……京城？
仅仅一瞬间，刚刚还满心宁静和满足的祁同伟，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他大脑里的所有温情和柔软，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机彻底清空，只剩下警觉和绝对的冷静。
他甚至没有抬头去看那个红点的来源，前世今生刻在骨子里的战斗本能，已经让他做出了最快，也是最正确的判断。
他的视线向旁边一扫。
身后不远处，有一棵足够粗壮的梧桐树，是唯一的掩体！
没有丝毫犹豫。
“快走！”
祁同伟暴喝一声，根本不给高小琴任何反应的时间，抓着她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将她往那棵树的方向猛地一拽！
高小琴被这股巨力带着一个踉跄，满脸的错愕和不解。
然而，就在他们身体移动的下一秒。
“噗！”
一声沉闷，像是重物砸在沙袋上的声音，从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传来。
一颗子弹，几乎是贴着祁同伟的后背飞过，精准地射入了他身后不远处的草坪里，激起一小撮泥土。
如果他晚动半秒，这颗子弹，就会精准地贯穿他的心脏。
祁同伟将高小琴死死地护在怀里，两个人因为巨大的惯性，狼狈地扑倒在地。
他的整个身体，像一座山，将高小琴完全压在了下面，隔绝了所有的危险。
草地的湿气和泥土的气息涌入鼻腔。
高小琴彻底吓傻了，她甚至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耳边一阵轰鸣。
祁同伟却没有丝毫放松。
他知道，一击不中，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正准备抱着高小琴，就地翻滚到那棵树的后面。
然而，被他护在身下的高小琴，因为角度的原因，视线正好越过了他的肩膀，看向了他们来时的方向。
然后，她看到了。
在另一栋高楼的楼顶，同样的位置，一个微小的，血红色的光点，正在黑暗中闪烁。
那个光点，穿过了夜色，越过了树梢。
稳稳地，落在了祁同伟的后脑勺上。
两个杀手！
这一瞬间，高小琴的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
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她看着那个毫无所觉，正准备带着自己躲避的男人。
他的后脑，他的要害，就那样清晰地，致命地，暴露在另一个死神的瞄准镜里。
她想尖叫，想提醒他。
可是她知道，来不及了。
声音的速度，永远快不过子弹。
只要她一出声，甚至只要她有一个多余的动作，那个男人，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就会在下一秒，脑浆迸裂，死在她的面前！
不！
绝对不能！
一个疯狂决绝的念头，在高小琴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权衡。
就在祁同伟即将发力的瞬间。
高小琴用尽了她这一生，所有的力气。
她腹中那个小小的生命，仿佛也感受到了母亲的决心，给了她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
“同伟！”
她嘶喊出他的名字。
然后，她猛地弓起身，双手死死抵住祁同伟的胸膛，用一种近乎自毁的姿态，狠狠地，将他向旁边推了出去！
祁同伟完全没有防备。
他怎么也想不到，在他怀里，被他用生命保护着的女人，会对他出手。
他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巨力，推得向侧方翻滚出去。
也就是在他身体离开原位的瞬间。
“噗！”
又是一声沉闷的枪响。
子弹几乎是擦着祁同伟的头皮飞了过去。
楼顶的两个黑影对视一眼，没有任何交流，立刻收拾装备，迅速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他们知道，再不走，就可能永远都走不掉了。
祁同伟翻滚在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回头，看向高小琴。
然后，他的整个世界，彻底崩塌了。
高小琴静静地躺在那片草地上，没有动。
她胸口那件米白色的连衣裙上，刺眼的血，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绽放开来。
鲜血，汩汩地从那个小小的弹孔里涌出来，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襟，浸湿了身下的草地。
“小……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