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室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红光如血，一圈圈在墙壁上扫过，警报声尖锐刺耳，却在某一瞬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掐住了喉咙。
水晶舱缓缓开启，蒸汽氤氲中，高晴烟坐起身来。
她的动作轻缓得不似人类，更像是某种沉睡千年的存在终于苏醒。
她没有睁眼，可那双眼睑下，幽蓝的光却自瞳孔深处渗出，如同远古祭坛上燃烧的磷火，映照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记忆。
李炎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熟悉——那种深入骨髓的、来自前世临终前最后一幕的悸动。
那一夜，暴雨倾盆，高晴烟站在审判塔顶，披着染血的白袍，低声吟诵《冥引辞》，而整座城市电力瘫痪，三千公里外的地下神殿自动开启。
那时她也是这样睁开眼，蓝光如海。
可现在……不对劲。
“静默领域。”唐门低语，声音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踉跄后退半步，手指死死扣住基因锚点校准仪，“不可能！意识嫁接才完成不到三成，她不该在这个阶段觉醒！更不可能触发巫祝血脉的禁忌权限！”
话音未落，整个主控室的所有电子设备同时熄灭——屏幕黑屏、机械臂停摆、倒计时冻结在69:12:03。
三秒寂静，绝对的寂静，连心跳声都像是被吞噬。
然后，系统重启。
灯光恢复，数据流重新奔涌，但节奏已然紊乱，像是被谁篡改了底层代码。
李炎没有浪费哪怕一瞬。
他手腕一翻，从袖口滑出便携终端，指尖疾点，激活了签到系统隐藏功能——【血脉溯源】。
这是他在破解“钟楼惨案”时获得的SS级技能，原本用于追踪家族遗传性犯罪倾向，如今却被他强行改造成生物频谱扫描器。
光纹扫过高晴烟的身体，终端弹出一串诡异的数据流：
【检测到双重异能流向】
→ 第一流向：坐标锁定——旧城区圣玛丽钟楼（距离8.7公里）
→ 第二流向：深度沉降——地下湖第七溶洞（深度-412米）
【匹配度97.3%】——与石碑铭文“亡者为证”完全吻合
李炎呼吸微滞。
原来如此……她没死。
哪怕只剩一丝执念，也被分裂封存，一端寄于钟楼残魂，一端沉入地脉龙眼。
而此刻的苏醒，并非完整人格回归，而是古老意识的投影——是那个被称为“初代巫祝”的东西，在借她的躯壳睁眼。
“你还活着……”他低声呢喃，声音几不可闻，像是对着虚空许诺，“哪怕只剩一道影子，我也要把你拉回来。”
就在这时，头顶通风管道传来轻微金属摩擦声。
陆小曼猫着身子爬出，浑身沾满灰尘与油渍，脸色苍白如纸。
她趴在观察窗边缘，目光死死盯着下方水晶舱中的女人，掌心那道陈年疤痕突然剧烈灼烧起来，像是有火焰顺着血管蔓延至心脏。
脑海中，画面闪现：雪地、白裙、女孩背影渐行渐远……
“姐姐……”她嘴唇颤抖，“你在等我吗？”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想，也不知道为何每次靠近高晴烟就会头痛欲裂。
但她记得，五岁那年被人从焚毁的实验室救出时，怀里紧紧抱着一块刻着双蛇图腾的玉佩——而那枚玉佩，和高家祠堂供奉的信物，一模一样。
主控室内，唐门已从震惊中回神。
“启动b级应急预案！”他怒吼，按下腕表上的红色按钮，“强行提取主意识！终止融合程序延迟！”
机械臂猛然震颤，尖端泛起电弧，带着致命精度刺向高晴烟太阳穴——那是直接读取灵魂印记的神经穿刺装置。
千钧一发之际，高晴烟忽然转头。
她的视线穿过空间，精准落在李炎脸上。
嘴唇微启，无声吐出三个字：
“毁……祭坛。”
没有声音，只有唇形。
可李炎却像被雷击中般僵住。
因为他听到了——不是耳朵听见，而是大脑深处某段尘封的记忆骤然共鸣。
那三个字的发音频率，竟与《冥引辞》开篇第一节完全一致！
那是高氏一族代代相传的咒语音律，唯有拥有相同血脉共振的人才能感知其真实含义。
这不是命令，是加密信息。
她在用仅剩的意识，传递一个只有他能破译的密令。
下一秒，蓝光骤灭，高晴烟身体一软，再度陷入昏迷。
水晶舱自动闭合，警报重响，系统恢复正常运转。
但李炎已经明白了。
祭坛不是象征，而是实体。
它存在于这场“双生融合”仪式的核心结构之下，维系着两个意识的连接，同时也是“乌托邦”唤醒原初意志的关键枢纽。
若不摧毁它，高晴烟的灵魂将永远被困在嫁接程序中，沦为实验品。
他迅速收起终端，眼神冷峻如刀。
时间不多了。
他摸出加密通讯器，按下紧急频道，声音压得极低：“陆小曼，你现在的位置能看到祭坛基座吗？”
“你现在能看到祭坛基座吗？”
李炎的声音低沉，就像刀刃划过冰面，每个字都带着不容喘息的紧迫。
他的指尖紧紧扣住加密通讯器，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水晶舱中那个缓缓闭合的身影——高晴烟的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蓝光，耗尽了她在世上残存的最后一丝意志。
通风管道内，陆小曼趴在地上，头发和脸颊上沾满了灰尘。
她咬紧牙关，透过观察窗向下望去。
主控室中央，一座嵌入地底的巨大石台正悄然浮现——那是仪式真正的核心，比任何科技设备都更古老、更危险。
双蛇缠绕的图腾在幽暗中泛着青铜般的冷光，宛如活物般盘踞成环，中心的凹槽深陷如眼，仿佛是等待献祭的祭坛之心。
“有……”她的声音颤抖着，“双蛇图腾，中心有个凹槽，好像要滴血才能激活。”
话音刚落，她掌心那道陈旧的疤痕再次灼烧起来，就像有火线顺着血脉蔓延到心脏。
记忆碎片再次闪现：雪地、白裙、那个背影渐行渐远的女孩……还有那句从未听清却刻进骨髓的呼唤：“别丢下我。”
李炎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斩钉截铁：“你去！你是高家血脉的延续，哪怕你是克隆体，你的血也承载着她的意志！她是初代巫祝的后裔，而你——是她断裂命运的回响！现在，只有你能打开这条路！”
陆小曼愣住了。
克隆体……这个词就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灵魂。
她不是人，只是实验产物，是替代品，是失败品中的幸存者。
可为什么？
为什么每次靠近那个女人，她的心就会痛得无法呼吸？
为什么她的梦里总有钟声回荡，总有一个声音在唱《冥引辞》？
眼泪无声地滑落，砸在冰冷的金属格栅上。
“我不是她……”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卷走，“但我愿意替她活一次。”
她拔出藏在靴子里的战术匕首，毫不犹豫地划破手掌。
鲜血涌出，顺着指缝滴落，在重力的作用下准确地坠入祭坛中央的凹槽。
刹那间——
地面剧烈震动，仿佛整座青龙山的龙脉都被惊动了。
祭坛上的双蛇图腾突然亮起猩红色的纹路，就像苏醒的血管，血液顺着沟壑迅速蔓延，勾勒出一幅古老的星象图。
空气中响起低频的嗡鸣声，像是某种沉睡了千年的机械正在重启。
【血脉认证通过】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主控室内响起，毫无感情，却如雷贯耳。
李炎瞳孔一缩，立刻冲向控制台。
指纹锁自动解除，权限层级层层下降，原本封锁的“意识融合协议”界面赫然弹出。
他没有丝毫犹豫，双手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将程序目标逆转——从“双生融合”强行改为“意识剥离”，并将输出端口锁定在唐门与高明远之间建立的远程神经链接节点。
“只要他们还相信仪式即将完成，就不会察觉数据流已被篡改。”李炎心中默念，同时插入一枚微型存储芯片——那是他从高明远尸体脑干提取的dNA残留样本，附带着一段由签到系统解析出的“记忆解构”数据包。
他快速编译，构建出一段虚假记忆信号：
【审判主脑已完成唤醒，原初意志已响应。
请立即执行最终献祭仪式，释放全部控制权限。】
这段信息一旦上传，就会触发乌托邦总部的自动验证机制。
若成功，对方将短暂解除对本地下设施的物理锁控，允许外部介入——而这，正是李炎等待已久的破局机会。
三分钟。
仅仅三分钟过去了。
主控屏闪烁了几次，随即跳出绿色标识：【权限校验通过，系统开放外部干预通道】。
成功了！
李炎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但他没有丝毫放松。
他知道，这不过是风暴来临前的寂静。
果然，唐门猛地抬起头，目光像鹰隼一样扫过控制台的数据流。
他一眼就看出了异常——融合进度条不但没有上升，反而开始倒退！
而远程连接日志中，竟然出现了来自总部的授权放行记录！
“不可能！”他怒吼道，眼中闪过癫狂的神色，“谁敢篡改‘归源计划’的核心指令？！”
他猛地冲向控制台，手指即将触碰到紧急熔断按钮的瞬间——
“滋啦——！”
一道高压电流从控制面板边缘喷射而出，直击他的手臂。
唐门惨叫一声，整个人被掀翻在地，肌肉抽搐不止。
他难以置信地望向通风管道出口，只见陆小曼正站在电源主闸旁，手中握着一根断裂的导线，脸色苍白却坚定如铁。
“你说她是工具……”她低声说，“可你从来不知道，工具也能选择斩断枷锁。”
李炎不再迟疑。
他迅速启动隐藏装置——翡翠共鸣仪，这是他在破解“钟楼惨案”时获得的S级线索道具，据说是初代巫祝遗留下的灵魂共振器。
此刻，他将其对准水晶舱，低声念出《冥引辞》的第一节音律。
“魂兮归来，逆命为引……”
嗡——
翡翠晶体突然发光，与高晴烟体内残存的蓝光产生强烈共振。
整个空间仿佛陷入了静止，时间变得粘稠。
紧接着，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浮现在空中——还是那个穿着破洞牛仔裤、笑着吃路边摊的女孩，马尾辫晃动，眼里闪烁着光芒。
她望着李炎，嘴角微微上扬，却轻轻摇了摇头。
然后，她抬起手，先指向自己的胸口，又缓缓移向李炎，最后十指交叠，做出一个清晰无比的手势——融合。
李炎浑身剧烈震动，就像遭到了雷击。
“你要我和你一起……进入意识空间？”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用我的意识锚定你，带你回来？”
那虚影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温柔得让人心碎，像是早已预见了这场重逢的所有代价。
就在这时——
“呜——！！！”
尖锐的警报声划破寂静，红光再次疯狂旋转。
主屏幕上，外部监控画面突然跳转：山体之外，数十个移动热源正高速逼近！
重型装甲车的轰鸣声穿透岩层，震动传导到实验室内部，连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李炎猛地回头，望向洞口的方向。
火光，已经在远处岩壁的缝隙中隐隐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