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一声脆响,百草堂门口几百个伸长脖子的人,脑袋瞬间缩了回去。
那只装着神药残渣的琉璃瓶,被苏清漪砸在了青石台阶上。
碎片炸开,溅了最前排几个黄牛一脸。
“没了。”
苏清漪拍了拍手上的灰,语气平淡,“瓶碎药尽。从今往后,百草堂不卖神仙水,只收要命鬼。”
人群哗然。
咒骂和哭喊都堵在喉咙里,但看着台阶上那个一身素衣、眼神比刀子还冷的女人,没人敢出声。
谁都知道,昨天这位刚在金銮殿上给皇帝开了膛,连摄政王都给她递工具。
“药是死的,人是活的。”苏清漪指了指身后刚换上的“医塾”牌匾,声音不高,却让听的人骨头发凉,“想要命的,把脑子带进来学。想求仙的,出门左转去道观,慢走不送。”
说完,她转身进屋,留下一地狼藉和无数张错愕的脸。
屋内,柳嬷嬷正戴着老花镜,眯着眼和一件粗布学徒袍较劲。
她手里的针线走的很密,还要在每一针里藏进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灰陶珠子。
“轻点,嬷嬷。”苏清漪路过时,手指在那刚缝好的衣领上捏了捏,“这可是咱们给阎王爷下的战书。”
那陶珠看似粗糙,其实是苏清漪昨晚熬了个通宵,用系统技术将高纯度青霉素原液封进去的胶囊。
外层裹了蜡和特制陶土,水泡火烤也能撑上个把月。
一百件学徒袍,一百颗救命的种子。
这就是她的种子计划。
等这些学徒散落到边关各地,撕开衣领,就是一条命。
“主子,这……这能行吗?”柳嬷嬷手有些抖,“那个礼部侍郎派来的探子,刚才一直盯着老奴的手看,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苏清漪冷笑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叠画着解剖图的宣纸,随手扔进火盆。
火苗窜起,那些骇人的肌肉纹理图瞬间卷曲发黑,化为灰烬。
“让他看。他也就能看个热闹。”苏清漪用火钳拨弄着纸灰,“我的课,听得懂是本事,听不懂是天意。至于笔记?那是死人的东西,我不留。”
后院马厩那边,隐约传来几声压抑的惨叫,又夹杂着疯癫的笑声。
那个想偷拓本的探子,这会儿应该正和一群产生了幻觉的马称兄道弟。
谢影这事办的地道,他在废弃马厩里撒的防疫石灰,里面掺了足量的致幻孢子粉。
不需要用刑,这人只要吸上两口,不出三天,连他八岁尿床的事都能当着全京城的面喊出来。
“砰砰砰!”
前堂的大门突然被人砸的震天响。
“苏清漪!你个妖女!给我滚出来!”
“拿童子血炼药,你丧尽天良!”
苏清漪眉头一皱,这节奏带的挺快。
景王那帮余孽真是除不尽。
她走到前堂,只见一群百姓把医塾围的水泄不通,领头的几个地痞手里举着烂菜叶,嘴里喷着唾沫星子。
“大家伙儿看啊!她把孩子关在地窖里放血!这哪是治病,这是吃人!”
苏清漪没说话,甚至没正眼看那几个地痞,只是挥了挥手。
十几个伙计抬着十口冒着热气的大缸走了出来,咚咚咚的一字排开。
盖子一掀,一股浓烈的酒味混合着艾草和皂角的辛辣气息冲天而起。
“来,喝。”苏清漪指着左边五口缸,“这是加了板蓝根和甘草的防疫汤,免费。”
她又指了指右边五口缸,那里面是系统配比的高浓度消毒酒精,“这是洗手的,杀毒。想骂我的,先洗干净嘴;想打我的,先洗干净手。”
人群愣住了。
一个小脑袋从苏清漪身后探出来,是附近巷子里的狗剩。
他吸了吸鼻涕,大了胆子跑过去,捧起一碗防疫汤,“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甜的!”狗剩抹了把嘴,眼睛贼亮。
接着,他又把那双满是泥巴的手伸进酒精缸里搓了搓。
虽然蛰的慌,但那股子清凉劲儿直冲脑门。
“也没死人啊……”人群里有人嘀咕。
那几个地痞还要再喊,却发现周围的大爷大妈看他们的眼神变了。
这年头,有便宜不占是傻子,更何况是这位药神施舍的汤水。
一场眼看要闹大的风波,就这么被几缸洗手水平息了。
苏清漪转身刚要回后堂,衣摆突然被人死死的拽住。
低头一看,是个断了一条腿的少年。
那条残腿血肉模糊,裤管空荡荡的,散发着化脓的臭味。
看那伤口的断面,是被钝器硬生生砸断的。
“我是霍家军前锋营的……”少年声音嘶哑,跪在地上磕下一个头,额头上全是血,“我不求药,我求学。只要能让我站起来,这条命卖给你。”
苏清一盯着那条残腿看了两秒。
是战场上常见的挤压伤,如果不处理,败血症能让他活不过三天。
“柳嬷嬷,把那把剪刀拿来。”
柳嬷嬷捧着那把断成两截的断蛊剪跑了过来。
苏清漪接过剪刀残片,转身扔进旁边烧的通红的炼药炉。
炉火轰鸣,银水流淌。
她用钳子夹出那一小块软化的银团,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手腕翻飞,叮叮当当的敲打起来。
没一会儿,几枚带着倒钩的怪异长针就成型了。
“忍着。”
苏清漪没有麻药,也不给准备时间。
几枚长针带着滚烫的温度,精准的刺入少年残肢断面上几处早已萎缩的大穴。
“啊——!”少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浑身冷汗直流。
“感觉到了吗?”苏清漪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那是痛。能痛,说明神经还没死绝。”
少年死死的咬着牙,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却拼命的点头:“热……有火在烧……”
“这就是你的新腿。”苏清漪扔下锤子,“等伤口长好,我教你怎么用木头和牛筋给自己做个脚。以后上了战场,这就是你的兵器。”
少年浑身颤抖,却硬是撑着身子,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狠狠的在手腕上割了一刀。
鲜血滴在青石板上。
“若我能再回雁门,此生只听苏先生号令!”
入夜。
地窖里的空气有些沉闷,只有一盏油灯亮着豆大的光。
苏清漪盘腿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已经睡眼惺忪的小家伙。
她用布条把一根炭笔绑在儿子肉乎乎的小手上,铺开一张白绢。
“来,儿子,画个圈。”
小家伙抓着炭笔,像受了什么指引,在白绢上胡乱的涂鸦。
若是外人看,这就是鬼画符。
但在苏清漪眼里,那歪歪扭扭的线条,竟然与人体十二正经的走向惊人的重合。
甚至有些地方,比系统导出的经络图还要精细,透着一股诡异。
这孩子的血脉,竟能探知人体经络。
“娘不教你杀人。”苏清漪握着那只小手,轻轻的摩挲着掌心那块淡的快看不见的红色胎记,“这世上想杀人的太多了,咱们娘俩,只管救。”
窗外,夜风微动。
夜玄凌一身玄色长衫,几乎融进夜色里。
他并没有进来,只是静静的站在窗棂外。
他手里紧紧的攥着那一枚还带着苏清漪体温的陶珠药丸,目光越过寂静的庭院,投向了那个北方。
雁门关外,黄沙遮天蔽日。### 要命!车里藏不住了!
狂风呼啸,一角车帘被猛的掀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