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
苏清漪感觉肺管子里全是硫磺味,每吸一口气都像吞了一把粗砂。
她抬手挡在额前,眯着眼适应这地底忽明忽暗的光线,心里暗骂:这鬼地方连个排风扇都没有,柳太傅那个老疯子也不怕把自己闷熟了。
“这边!”沈婆子突然脚下一顿,枯瘦的手指颤巍巍的伸进衣襟,抓出一把灰白色的粉末。
那是她姐姐仅存的指骨碾成的灰。
她哽咽了一声,像是怕惊扰了地下的亡魂,小心的将骨灰洒向面前那条漆黑的地缝。
“姐,你受了一辈子苦,如今这路,还得靠你的骨头来认。”
没有风,那撮骨灰落下后没有散开,而是在地上一滚,汇聚成一条细若游丝的金线,蜿蜒着钻进了左侧那条看似死路的岩洞。
“走。”苏清漪没二话,甚至没空去感叹这玄学的导航系统。
越往里走,空气越粘稠。
小满怀里的豆壳突然有了动静,三株青芽猛的向外生长,根须紧紧扒住豆壳边缘,齐刷刷的指向前方那一抹妖异的紫光。
“到了。”
转过一道巨大的断龙石,眼前一下子开阔起来。
这是一个天然的溶洞,巨大的钟乳石从洞顶倒悬下来。
溶洞中央,一口足有半个篮球场大的青铜方鼎正架在地火之上。
鼎内是翻滚沸腾的紫红色液体,咕嘟咕嘟冒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太子夜云逸被五花大绑,吊在方鼎上方的半空中,脚底离那沸腾的药液只有不到一尺。
柳太傅站在鼎边,披头散发,原本一丝不苟的官袍此刻已经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干瘪的身上。
但苏清漪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他身上。
她死死盯着柳太傅身边的那个人。
那个人穿着一身跟她此刻一模一样的素白锦衣,身形高挑,眉眼清冷,甚至连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都复刻得分毫不差。
那赫然是另一个苏清漪。
“我看我自己……这种感觉真下饭。”苏清漪胃里一阵翻腾,只想干呕。
那个苏清漪缓缓张口,声音竟然也和本尊毫无二致,清脆中带着三分傲气:“龙脉认我,百草归宗!我才是天命药神!”
这台词功底,给个奥斯卡都不嫌多。
“假的。”
谢影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冒出来,他那只异色的琉璃左眼猛的一缩,瞳孔瞬间变得极小,“她的瞳孔里,没有倒影。”
“什么倒影?”夜玄凌护在苏清漪身侧,手中玉珏白光隐现。
“你额头上的百字印记。”谢影指了指苏清漪,“那是药神印记投射在视网膜上的光斑,只要是活人看着你,眼里就会有。但那个东西眼里……是一片死灰。”
苏清漪挑了挑眉,这谢统领不去当质检员真是屈才了。
她踏前一步,脑海中系统提示音尖锐的响了起来。
【警告!
检测到高频伪骨共振!
干扰源锁定——前方人形物体肋骨处。】
【成分分析:龙脉药髓(30%)+ 人骨胶合(70%)。
建议立即销毁!】
“原来是个拼接货。”苏清漪冷笑一声,声音在地宫里回荡,瞬间盖过了那个赝品的叫嚣,“柳太傅,你偷了我父亲当年的骨头,磨成粉拌着龙脉里的泥,捏这么个手办出来,就想骗过天地法则?”
柳太傅猛地回头,一双眼睛布满血丝,死死的瞪着她:“住口!这是神迹!只要换骨大成,她就是真的!”
那个傀儡心口处,一枚残缺的骨印章正散发着诡异的红光,似乎正在强行与地底的龙脉建立连接。
“神迹?”苏清怡从袖中摸出手术刀,毫不犹豫的在自己原本就还没愈合的手腕上又补了一刀,“这叫劣质高仿!”
鲜血瞬间涌出,滴落在滚烫的岩石地面上。
“滋——”
一声轻响,腾起的不是血腥气,而是一股清冽的药香。
苏清漪忍着痛,咬着牙说:“你忘了一点,真骨……是需要血脉来叫醒的!”
那滴落的鲜血没有干涸,而是迅速在地砖缝隙中游走,眨眼间就织成一张巨大的金色血网,向方鼎蔓延过去。
轰隆隆——
脚下的大地开始剧烈的震颤。
那是来自地底极深处的咆哮,是之前那具被苏清漪放入药碾底座的幼童骸骨在回应!
一根根肉眼可见的金丝破土而出,穿过沸腾的药液和紫火,直接缠上了鼎边的傀儡。
“咯吱——咯吱——”
那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傀儡的脸开始扭曲,表层的皮囊迅速融化剥落,露出一张狰狞的男人面孔,五官甚至有些扭曲畸形。
那是柳太傅那个常年卧病、据说早已夭折的小儿子!
“啊!爹!救我!好痛!”
那个男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身上的外皮已经化作一滩脓水。
“不可能!这不可能!”柳太傅扑上去想扯断那些金丝,双手被烫得皮开肉绽也浑然不觉,“我儿饮龙髓三年!早已脱胎换骨!怎么会被认出来?怎么会?!”
“因为基因这玩意儿,不认假证。”苏清漪脸色苍白,身形晃了晃,被夜玄凌一把扶住。
“剩下的交给我。”
夜玄凌低喝一声,手中那枚已经完全修复的玉珏脱手飞出,化作一道柔和的白光罩住半空中的太子。
白光闪过,瞬间切断了绑住太子的绳索,将他稳稳托住送回地面。
几乎是同一时间,苏清漪用尽最后力气,将手中的药神骨印章掷向方鼎中心!
“给我镇!”
噗通!
印章入鼎。
原本剧烈沸腾的药液瞬间安静下来,紧接着,那紫红色的液体开始逆时针疯狂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中心,没有水花,却蒸腾出一片金色的光雾。
光雾扭曲重组,最后在半空中铺展开来,化作一篇密密麻麻、流光溢彩的经文——《玄枢药经》!
那经文并非纸张,而是纯粹由能量凝结而成。
“药经!是药经!它是我的!”柳太傅看到那经文,眼中血丝更盛,死死的盯住光幕,再也顾不上别的。
他竟不管不顾的丢下正在惨叫的儿子,纵身一跃,枯瘦的手爪直直抓向空中的光幕。
“找死。”苏清漪冷冷吐出两个字。
就在柳太傅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经文的一刹那,光幕中突然射出一根细细的金线。
那金线看起来平平无奇,速度却快得不可思议。
咻——
金线精准的缠住了柳太傅伸出的右手腕,猛的收紧!
柳太傅惨叫一声,整个人被这股大力拽停在半空。
他在剧烈的挣扎中,宽大的袖袍猛烈甩动。
啪嗒。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他袖口的暗袋里滑落,掉在地上滚了两圈。
那是一块巴掌大的破布片,边缘已经被火烧得焦黄。
布片看起来有些年头,似乎是婴儿襁褓上撕下的一角。
借着地火的紫光,苏清漪隐约看见那布片的一角,用金线绣着半行模糊的小字:
“壬午易嗣……”
剩下的字被烧毁了,但这四个字,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