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影梭如同一道没有实体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滑行在数千米深的冰冷海水中。船体表面的隐匿符文持续闪烁着微光，将梭船的灵力波动、生命气息乃至水流扰动都降到最低。从外看去，它就像一大团随波逐流的深海浮游物，毫不起眼。
驾驶舱内，章横全神贯注地操控着方向舵和灵力传输核心，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一面由数块水镜组成的光幕。光幕上显示着复杂的海底地形图、灵力流向、以及周围生物的生命特征轮廓（被过滤了大多数弱小个体，只标记出能量反应较强的存在）。
我和云逸、陆乘风、秦岚站在章横身后，观察着航路。其他队员或在各自舱室休息调息，或在检查装备。
“我们目前位于主航道东南侧，深度约四千五百丈。”章横低声道，手指在光幕上划过一条蜿蜒的虚线，“按照预定路线，我们会沿着这条古老的海底峡谷潜行，绕过三处已知的恐鳌活跃区和两处深海暗流带。预计十二个时辰后，可以抵达距离暗流渊（渊眼）约三百里的预定坐标。”
“十二个时辰……途中能保持完全隐匿吗？”云逸问。
“幽影梭的隐匿阵法是碧波岛和银涛门的得意之作，理论上可以避开金丹后期以下存在的常规探查。”章横回答，“但黑涡附近的污染生物，感知方式可能异于常理。而且，恐鳌的感知能力本就很强，尤其是对灵力波动和水流异常。所以，我们不仅依赖隐匿，也要尽量选择灵力稀薄、水流平缓、生物稀少的路线。”
他顿了顿，补充道：“如果真遇到无法避开的巡逻恐鳌或污染兽群，我们会优先选择下潜或绕行，万不得已才会考虑使用‘寂静突袭’模式，以最小动静快速解决威胁，然后立刻转移。”
陆乘风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但很快压下。在这种环境，任何不必要的战斗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航程前半段颇为顺利。幽影梭沿着幽深的海底峡谷蜿蜒前行，周围是陡峭的、覆盖着发光苔藓和水晶矿脉的岩壁，偶尔能看到巨大的、如同远古森林般的深海珊瑚丛和缓慢游弋的、体型庞大但性情温和的滤食性巨兽。灵力环境相对平和，污染气息也极其稀薄。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我们不断向西南方向深入，周围的环境开始发生微妙而令人不安的变化。
首先，是海水的颜色。从原本的深蓝带幽绿，逐渐变得浑浊、黯淡，仿佛掺入了大量无形的灰色粉尘。光线（来自发光生物和矿物）也变得惨淡、扭曲，有时甚至带着一种病态的紫红或墨绿色调。
其次，是灵力。常规的、温和的水属性灵气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狂暴、阴冷、且混杂着令人作呕的污秽气息的能量乱流。这种乱流不仅难以吸收利用，甚至会侵蚀护体灵光，带来持续不断的、微弱的负面压力。
最后，是生命迹象。正常的深海生物越来越少，偶尔看到的鱼类或甲壳类，也大多形态扭曲，身上带着诡异的增生或溃烂，眼中闪烁着不正常的红光或黑光，充满攻击性。甚至一些原本无害的发光苔藓或珊瑚，也染上了暗沉的色泽，散发出微弱但清晰的污染波动。
“我们已经进入黑潮影响区的外围了。”章横神色凝重，“大家注意，从此刻起，尽量减少不必要的灵力外放，护身法宝开启最低限度的自动防护即可。饮用和调息用的灵石、丹药，优先使用库存的、密封完好的，避免直接吸收外界灵气。”
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幽影梭的速度也放缓了一些，更加小心翼翼。
约莫又前进了三个时辰，我们来到了计划路线上第一个需要重点规避的区域——一片被称为“骨刺林”的诡异海域。
光幕上显示，前方数里外，海底陡然隆起一片连绵的、如同巨型动物肋骨般的惨白色礁石丛林。那些“骨刺”高达数十丈甚至上百丈，参差不齐，密密麻麻，其间水流紊乱，形成了许多危险的漩涡和暗流。更麻烦的是，根据情报，这片骨刺林是多种被污染海兽的巢穴，且偶尔会有恐鳌在此狩猎或休憩。
“绕行路线有三条，”章横指着光幕，“东侧路线较远，但相对开阔；西侧路线最近，但靠近一处活跃的海底热泉，能量干扰强；北侧路线……咦？”
他忽然停顿，眉头紧皱，盯着光幕上北侧路线区域。那里原本应该是一片相对平坦的砂质地，此刻却显示出一大片不正常的、缓慢移动的暗红色阴影。
“是‘腐血蛭’群！”一位擅长驭兽和生物鉴定的散修队员惊呼，“一种被黑潮污染变异的巨型海蛭，群体行动，单个实力不过筑基初期，但数量动辄成千上万，能分泌强腐蚀性和麻痹性的毒液，且对生命气息异常敏感！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这么密集？”
“恐怕是黑潮影响加剧，将这些原本生活在更深、更污秽区域的怪物都驱赶出来了。”银涛门那位擅长冰系控场的假丹修士沉声道。
“不能硬闯，腐血蛭群一旦被惊动，会像跗骨之蛆般缠上来，直至将猎物吸干。它们的体液和死亡后散发的污秽气息，还可能引来更麻烦的东西。”章横迅速判断，“东侧路线太远，可能延误抵达时间。西侧热泉干扰虽强，但腐血蛭厌恶高温，应该不会靠近。我们走西侧！”
幽影梭悄然转向，朝着西侧海底热泉区域驶去。
靠近热泉区域，海水温度明显升高，甚至能看到一些地方冒出串串气泡。周围的光线被蒸腾的水汽扭曲，灵力环境也更加混乱，充斥着暴躁的火元和水元。幽影梭的隐匿阵法在这里效果打了折扣，船体轮廓在高温扭曲的光线中偶尔会现出一丝模糊的虚影。
我们屏息凝神，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
忽然，负责警戒侧后方的一位血斧头目低喝：“有东西从骨刺林方向跟过来了！速度很快！”
光幕上，三个明显比其他腐血蛭大上一圈、速度也快得多的红点，正划破海水，急速朝我们追来！它们似乎不受高温影响，或者说，被某种更强烈的本能驱使着。
“是蛭王！至少假丹级！它们发现我们了！”那名散修驭兽师声音发紧。
“加速！冲过热泉区！”章横当机立断，将幽影梭的推进灵力输出提升到七成。
梭船速度陡然加快，在滚烫、混乱的海水中疾驰，船体表面的隐匿符文因为能量输出增大而波动起来，隐匿效果进一步下降。
后方那三头蛭王如同三道暗红色的闪电，紧追不舍。它们体长超过五丈，浑身覆盖着恶心的、不断流淌着粘稠液体的瘤状凸起，前端巨大的吸盘一张一合，露出里面一圈圈锋利的、螺旋状的利齿。
距离在快速拉近！以幽影梭的速度，在冲出热泉区前，很可能会被追上！
“不能让它近身！腐血蛭王的毒液和吸盘，足以破开幽影梭的护甲！”章横额头见汗，既要维持高速和隐匿，又要应对追兵，压力巨大。
“交给我。”我上前一步，站到驾驶舱一侧的灵能炮位（幽影梭配备有数门低威力、高精度的灵能炮，用于清除障碍或应对小型威胁）。
我并未启动灵能炮，而是将双手按在炮位的灵力传输符阵上，心神沉入混沌珠。一缕精纯而隐晦的混沌之力，顺着符阵悄然延伸出去，并未形成明显的能量光束，而是如同无形的触手，在身后海水中布下了一道极其稀薄、却蕴含着“混乱”与“消融”道韵的混沌力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