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战天彻底慌了。
修为被废,让他从高高在上的镇北将军,瞬间跌落成了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废物。这种巨大的落差,几乎让他精神崩溃。
他不想死!
求生的本能,让他做出了最狼狈,也是最可悲的举动。
他看也不看走向自己的宁凡,而是拼尽全身力气,朝着不远处的宁镇岳爬了过去,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狗。
“爹!爹!救我!救救我啊!”
他涕泗横流,额头在地砖上磕得砰砰作响,鲜血直流。
“爹!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听信蛮族谗言,不该把凡儿送去蛮荒!我是畜生!我是混蛋!”
“您饶了我这一次吧!看在我也是您儿子的份上!求求您跟凡儿说说,让他饶了我!我不想死啊,爹!”
他哭得撕心裂肺,言辞恳切,仿佛真的悔过了。
然而,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同情他。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你不是怕了!你只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宁镇岳看着在自己脚下苦苦哀求的儿子,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肌肉不住地抽动着。
那是他唯一的儿子啊。
他曾经也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继承自己的衣钵,将宁家发扬光大。
可他,都做了些什么?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前程,他亲手将自己的嫡子推入绝境。
如果当年是老子,当即就杀出去,跟蛮族争个不死不休!
然而宁战天却将宁凡交了出去,给天下立了个舍小家为大家的大义形象!
如今,大错铸成,不想着如何弥补,不想着如何面对,却只知道跪地求饶,丑态百出。
失望。
彻彻底底的失望。
宁镇岳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一行浊泪从眼角滑落。
他最终,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将头转向了一旁,不再看地上的宁战天一眼。
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宁战天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他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宁战天僵硬地抬起头,对上了宁凡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
“凡……凡儿……”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不……不要杀我……我毕竟是你爹啊……”
“爹?”
他缓缓蹲下身,与宁战天平视。
“十年前,你们把我像垃圾一样扔进蛮荒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是我的爹?”
“我归来之日,你们为了一个野种,对我冷眼相待,甚至动了杀心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是我的爹?”
“刚才,你们与夏紫涵那个毒妇一起,诬陷我通敌叛国,想置我于死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是我的爹?”
宁凡的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地扎在宁战天的心上。
宁战天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徒劳地摇着头。
宁凡看着他,忽然笑了。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站起身,语气平淡。
“在我割发断亲,离开镇北将军府的那一刻,在我眼里,你们已经是死人了。”
宁战天浑身剧震,眼中流露出极致的恐惧。
他想起了那一天,宁凡在大厅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割下自己的头发,说出的那句决绝的话。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已经被判了死刑。
宁凡伸出手,像拎一只小鸡一样,将瘫软如泥的宁战天从地上提了起来,让他与自己对视。
“现在……”
宁凡的声音,在宁战天的耳边,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魔咒。
“你,真要变成死人了。”
话音落下。
宁凡的右拳,朝着宁战天的胸口,印了过去。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爆响。
宁战天的身体,甚至没能发出一声惨叫,就在宁凡的拳头下,轰然爆开!
血肉、骨骼、内脏……
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被恐怖的力量碾成了最细微的血雾,漫天飘散。
而那个曾经威风八面的镇北将军宁战天,已经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就像他的养子,宁宇一样。
以同样的方式,死在了同一个人手中。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血腥而干脆的一幕,震得说不出话来。
亲手……
他真的亲手,将自己的父亲,一拳打爆成了血雾!
这是何等的冷酷!何等的杀伐果断!
高台之上,夏九渊的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
狠!够狠!
无牵无挂,杀伐由心,这才是他最想要的“刀”!
宁凡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个从始至终都昏死在地的女人——他的生母,赵茹身上。
或许是感受到了那道冰冷的目光,又或许是刚才宁战天爆成血雾的闷响惊醒了她,赵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先是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当她与宁凡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对上的瞬间,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让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紧接着,她看到了不远处地面上那片刺目的血色印记。
那是……
那是她的丈夫,宁战天!
“啊——!”
一声凄厉到变了调的尖叫,从赵茹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她手脚并用地向后爬,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嫌恶,仿佛宁凡不是她的儿子,而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你……你这个孽畜!你杀了战天!你竟然杀了你的亲生父亲!”
她指着宁凡,眼中充满了怨毒和仇恨,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意。
“啧啧啧,小子,看到了吗?这就是人性。”
叶傲雪幸灾乐祸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到了这个时候,她想的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而是怨恨你杀了她的男人。这种货色,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够狠,够绝情,小子,本座越来越喜欢你了。”
叶傲雪的语气里充满了赞赏。
宁凡没有理会她。
他只是迈开脚步,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还在歇斯底里咒骂他的女人。
“别过来!你别过来!”
赵茹看着步步逼近的宁凡,彻底崩溃了。
她开始求饶,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凡儿!凡儿我是娘啊!你不能杀我!我是你娘啊!”
“看在娘怀胎十月生下你的份上,你饶了娘这一次吧!都是你爹的错!都是夏紫涵那个贱人的错!娘也是被逼的啊!”
她开始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死人身上,试图用那可笑的“生恩”来博取同情。
生恩?
在他们将年仅八岁的自己,扔进那个吃人的蛮荒绝地时,这点所谓的“恩情”,就已经被他们亲手斩断了。
他走到赵茹的面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赵茹仰着头,看着宁凡那双眼眸。
她从那双眼睛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情感。
没有愤怒,没有仇恨,没有快意,甚至没有怜悯。
只有一片纯粹的、漠然的虚无。
这一刻,赵茹终于明白了。
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宁凡看着她,脸上甚至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他觉得,再跟这个女人多说一个字,都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对付这种垃圾,不需要用拳头。
因为,她不配。
在全场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宁凡缓缓地抬起了他的右脚。
赵茹张大了嘴,想要发出最后的尖叫,但无尽的恐惧却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赵茹的脑袋,就像一个被踩碎的蛋壳,瞬间变形、碎裂。
红的、白的,溅了一地。
她那凄厉的尖叫,永远地停留在了喉咙里。
一代镇北将军夫人,就以这样一种屈辱而又惨烈的方式,结束了她可悲的一生。
宁凡缓缓收回脚,面不改色地在干净的地砖上蹭了蹭鞋底,仿佛只是不小心踩到了一滩污泥。
做完这一切,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站在那两滩曾经是他父母的血迹旁。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内心。
什么都没有。
就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随手清理掉了两件早就该被清理的垃圾。
或许,从十年前开始,他们在他心里,就真的已经死了。
今天,只不过是让这个事实,变得更加具体了一些而已。
长久以来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巨石,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化作了齑粉。
他的心境,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通透与空明。
整个金銮殿广场,死寂一片。
所有人都被宁凡这干脆利落,甚至可以说是残忍到极致的手段给镇住了。
杀父,屠母。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点迟疑。
这个少年,他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平北王夏沧海感到一阵口干舌燥,他再次庆幸自己的选择。
夏倾月和夏天阳兄妹,则是一脸复杂地看着宁凡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而高台上的夏九渊,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更深了。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而疲惫的身影,缓缓走到了宁凡的身边。
是宁镇岳。
他长长地叹息一声,仿佛在瞬间苍老了十岁。
终究是自己养出的儿子,说不心痛是假的。
但,他更心痛的,是自己的孙儿这十年来所受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