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属门被推开的“嘎吱”声,在死寂的地下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如同钝刀刮在陈婉儿的神经上。她全身肌肉绷紧,呼吸停滞,手指扣在扳机上,手电光柱像一柄利剑,直指通道入口的黑暗。
门被推开了一道足以容纳一人通过的缝隙,风雪夹杂着外面混乱的喧嚣灌入少许,但更浓郁的,是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铁锈、湿土和某种……腐败甜腥的气息。
一个身影,缓缓地从门缝的阴影中踱了进来。
不是全副武装的内卫士兵。
也不是她想象中“看守”那不可名状的恐怖形态。
那是一个……人形。
他穿着青峦山避难所警卫队的制式大衣,但大衣已经破烂不堪,沾满了暗色的、粘稠的污渍。他的动作有些僵硬,步履蹒跚,头部不自然地低垂着,让人看不清面容。
陈婉儿的手电光打在他身上。
“站住!”她厉声喝道,声音在地下空间中引起回响。
那身影停了下来,就站在通道尽头,维护站空间的入口处。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手电光下,陈婉儿看到了他的脸——或者说,曾经是脸的部分。
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败色泽,布满了蛛网般凸起的、暗紫色的血管。一双眼睛空洞无神,瞳孔涣散,仿佛蒙上了一层白翳。最令人不适的是他的嘴巴,微微张开着,嘴角残留着暗色的痕迹,喉咙里发出一种“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这不是一个正常人!他看起来像是生了重病,或者……被什么东西严重污染了!
“你是谁?”陈婉儿再次问道,枪口稳稳对准对方的心脏位置,不敢有丝毫松懈。她注意到,这个“人”似乎对手电光和她的呵斥没有任何正常的恐惧或反应。
“嗬……钥……匙……”一个沙哑、破碎、仿佛由无数碎片拼凑起来的声音,从那个“人”的喉咙里挤出,他的目光空洞地“望”着陈婉儿,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望”着她怀中仍在微微震动的数据棒。
他能感知到数据棒?!陈婉儿心中一凛。
“后退!否则我开枪了!”她发出最后警告。
然而,那个被污染的警卫队员,对她的警告置若罔闻。他喉咙里的“嗬嗬”声变得急促了一些,僵硬的四肢开始活动,以一种怪异的、关节仿佛生了锈的姿态,朝着陈婉儿一步步逼近!
不能再犹豫了!
“砰!”
陈婉儿扣动了扳机!子弹精准地命中了对方的左肩胛骨,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身体猛地一晃。
但恐怖的是,他只是晃了一下,甚至没有发出惨叫,只是那“嗬嗬”声停顿了一瞬,然后继续迈步向前!暗红色的、粘稠度异常的血从他肩部的弹孔渗出,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陈婉儿瞳孔收缩!这已经不是人类了!
“砰!砰!”
她又连开两枪,一枪打中腹部,一枪打在右腿膝盖上。
膝盖中枪让他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但他依然用手撑着地面,拖着那条废腿,执拗地、一刻不停地朝着陈婉儿爬来,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数据棒,嘴里反复念叨着破碎的词:“钥匙……深……渊……归……属……”
强烈的恶心和寒意涌上陈婉儿心头。这景象比直面凶猛的野兽更令人毛骨悚然。她不再瞄准非要害,枪口下移,对准了他支撑身体的手臂和另一条完好的腿!
“砰!砰!”
子弹打断了他的手臂和腿骨,他终于彻底趴伏在地上,无法再移动。但他仍然没有停止,身体像蛆虫一样在地上扭动,朝着陈婉儿的方向一点点地蹭,灰败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空洞的眼睛,执念般地锁定着目标。
陈婉儿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她不再迟疑,猛地起身,绕过这个仍在蠕动的、非人的存在,冲向通道入口。
在经过他身边时,她甚至能闻到那股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腐败甜腥气,看到他皮肤下那些暗紫色的血管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
她冲出金属门,重新回到风雪呼啸、危机四伏的外界。临走前,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依旧在黑暗中蠕动的身影,以及地上那粘稠的、暗红色的血迹。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是被“看守”或者“深渊低语”污染了吗?像矿坑里那些变异的动物一样?还是……“深蓝”计划制造的另一种可怕的产物?
信息棒的震动将她从短暂的惊骇中拉回现实。屏幕上闪烁着新的警告:
【检测到高浓度‘深渊’活性生物标记……判定为‘次级感染体’……威胁等级:中(个体)\/ 高(集群)】
【警告:避免接触其体液及近距离长时间暴露……】
【信号追踪源接近中……建议立即转移!】
次级感染体!集群!信号追踪!
每一个词都如同催命符!
陈婉儿不敢停留,选择一个与来时和感染体出现方向都不同的路径,再次投入风雪之中。她必须尽快找到林月和小磊,必须弄清楚“锚点”是什么,必须阻止“熔炉”!
身后的地下维护站里,那具被打断四肢的感染体,依旧在黑暗中,执着地、无声地向着陈婉儿消失的方向,一点点地蠕动着,在地上划出一道粘稠的、暗红的痕迹。
而风雪中,更多的、僵硬蹒跚的身影,似乎正从不同的方向,向着这片区域汇聚而来。它们空洞的眼睛,都“望”向同一个方向——陈婉儿怀中的数据棒所在的方向。
新的威胁,以这种诡异而惊悚的方式,露出了它狰狞的一角。生存的挑战,变得更加复杂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