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的电话还在线,声音停在耳边。陈东没有说话,手指压着接听键,指节微微发白。
几秒后,他开口,声音很轻:“真相需要时机,现在不是亮底牌的时候。”
说完,他挂断电话,顺手将手机关机,取出电池,放进抽屉最底层。接着拔掉电脑网线,合上笔记本,把桌面上所有文件按编号归档,锁进保险柜。
办公室安静下来。
他走到门边,确认门已反锁,窗帘拉严。窗外的光被挡在外面,屋内只剩台灯的一圈黄晕。
他坐回椅子,闭眼。
意识沉入玉简界面。积分余额显示一百七十四万九千三百。他调出“隐秘监听网络”权限,输入高育良秘书办公室和省委政法委三号会议室的频段代码。系统提示:信号波动监测已启动,异常活动将自动记录。
做完这些,他睁开眼,看了眼时间——晚上七点四十二分。
第二天一早,他穿好灰西装,袖扣上的“法正民安”四个字在晨光里闪了一下。他没去自己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省政法委资料室。
“调一下前天和昨天的会议签到表,还有纪要流转清单。”他对管理员说,“我核对几个签字时间。”
管理员没多问,调出电子记录打印出来。陈东接过纸页,快速翻看。
高育良昨日上午十点零七分进入三号会议室,停留四十三分钟。陪同人员是政法委研究室主任孙立军、干部处处长张伟明、政策法规处副处长李志刚。会议未登记议题,也未生成正式纪要。
他记下三人名字,又查了他们近期公开行程。孙立军前天下午参加了一场内部培训,主题是“年轻干部执法边界问题”。张伟明昨晚在干部家属聚餐中提到“有人太冲,不懂规矩”。李志刚今早转发了一条微信公众号文章,标题是《反腐不能以破坏稳定为代价》。
陈东把纸叠好,放进口袋。
回到公安厅,他让技术科调取政法委三号会议室外的监控片段。对方犹豫了一下。
“就看进出画面,不涉及内容。”他说,“设备巡检要用。”
技术员点头,拷贝了一份标注为“系统维护日志”的视频文件给他。
他带回办公室,单独打开。视频里,孙立军离开时低头看手机,神情凝重。张伟明和李志刚并肩走,中间那人一直没抬头,但手腕上的表带是黑色皮质,右手中指戴一枚银戒——那是赵瑞龙名下一家公司的高管标配饰品。
他截下画面,存入加密文件夹。
中午吃饭时,他在食堂听见两个科长低声聊天。
“听说上面要查陈厅的办案程序?”
“可不是嘛,动作太大,连媒体都惊动了。”
“他要是真干净,也不怕查。就怕……”
话没说完,看到陈东走近,两人立刻低头扒饭。
他没停下,端着餐盘走过,像没听见。
下午三点,他召集各处室负责人开座谈会,主题是“依法办案与舆情引导的关系”。
会场不大,二十多人围坐一圈。他坐在主位,面前只放一杯水。
“最近有些声音,说我们查案太猛,影响大局。”他开门见山,“我想问问大家,什么叫大局?”
没人回答。
“如果一个副局长能靠关系逃过审查,一个空壳公司能轻松套走百万退税,这种稳定,是我们要的大局吗?”
他拿出一份材料,投影到屏幕上。“这是我经手的五起案件审批流程图,每一级签字、备案、复核都有记录。你们可以随时调阅。”
他顿了顿:“有人说我年轻气盛。我不否认我年轻,但我更想问一句——年纪轻轻就不能坚持原则了吗?”
会场安静。
“我不怕质疑。”他说,“我只怕将来回头看这段历史,发现有些人明明知道真相,却选择了沉默。”
散会后,他叫住副处长王强。这人之前态度摇摆,今天会上也没发言。
“喝杯茶?”他递过去一杯热茶。
王强接过,低着头。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陈东说,“怕站错队,怕惹麻烦。这些我都想过。”
王强抬头看他。
“但你要记住一点。”陈东声音不高,“写历史的人,不会问谁说了什么风凉话,只会问——谁守住了底线。”
王强没说话,手指摩挲着杯沿。
当晚,他再次进入系统界面。积分新增八万七千,来自某区法院副院长落马后搜出的赃款。他把这笔积分标记为“反击储备金”,暂时不动。
他打开一段音频分析图谱。这是系统捕捉到的异常信号之一——昨日上午十点十五分,高育良秘书办公室出现高频通话波动,持续十二分钟,对象疑似省纪委某干部。
他放大波形细节,比对声纹特征库。虽然无法还原内容,但通话时间与那场闭门会议完全重合。
他把数据导出,存入离线硬盘。
然后打开另一份文档,列出三人名单:孙立军、张伟明、李志刚。他在每个人名字后面标注了关联线索。最后,在孙立军的名字旁,他加了一句备注:其妻弟名下有一家咨询公司,近三年承接赵瑞龙旗下企业项目六次,合同总额一千二百万元。
他合上电脑,靠在椅背上。
窗外夜色深沉,楼道灯光透过门缝照进来,在地板上划出一道笔直的线。
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三个字:等一等。
笔尖停住。
他知道高育良不会就此收手。这一轮只是试探,接下来才是真正的交锋。
但他也不能动。
祁同伟那边还没回应,林伯远也没有消息,媒体还在被压制。现在反击,只会打草惊蛇。
他必须再等等。
桌角手机突然震动。他看了一眼,是未保存号码。
他没接。
屏幕亮了几秒,熄灭。
他又等了两分钟,才伸手按下开机键。
系统提示:【新增监听记录一条,来源:政法委秘书办外线,通话关键词——“陈东作风问题需重点关注”】
他看完信息,合上笔记本。
钢笔在他手中转了一圈,轻轻落回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