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走出电梯时，楼道里的感应灯刚暗下去。他脚步没停，右手在西装内袋摸了下手机，屏幕亮起，时间是早上七点四十二分。昨晚设的自动监控程序已经发来三条异常记录，其中一条显示尾号867的黑色轿车凌晨一点零六分驶入后门岗亭，停留十四分钟。他没点开看，只是把手机放回原位，径直走向办公室。
门锁转动的声音很轻。他进门第一件事不是开灯，而是走到通风口下方，蹲下身，伸手探进格栅缝隙。那枚摄像头还在原位，外壳微凉，像是刚被人碰过不久。他收回手，脸上没露出任何表情，转身打开电脑，插入U盘——这次是真的，里面存着一份完整的资金流向草图，但他只调出一个空白文档，敲了几行无关紧要的标题，保存后退出。
八点整，大楼开始热闹起来。走廊脚步声渐多，有人打招呼，有科室开会的动静。陈东坐在桌前翻文件，像什么都没发生。实际上，他的意识早已接入玉简界面，屏蔽盒内的电磁干扰模块持续运行，切断了摄像头的信号上传路径。对方能看到画面，却收不到数据流。这场监听，从一开始就是单向的。
九点十五分，周建国来了。
他穿着深灰色夹克，手里拎着个牛皮纸文件袋，敲门时声音不重不轻。“陈厅长，忙吗？”
“进来坐。”陈东抬头笑了笑，请他坐下，“正好有事想跟你碰一下。”
周建国把文件袋放在桌上，没急着打开。“昨天你那份评估提纲我看了，思路挺清晰。不过省里最近对这类试点项目盯得紧，有些细节怕经不起推敲。”他说着，目光扫过电脑屏幕，“听说你在查阳川咨询这块的资金去向？”
“还在初步梳理。”陈东语气平静，“财政拨款走的是专项资金账户，流程上没问题，但中间转了几道手，我想确认有没有合规风险。”
周建国点点头，像是认可这话。“理解，谨慎点好。不过……”他顿了顿，“太细了反而容易出问题。现在上面讲究效率，要是卡在一个小环节上耽误进度，责任不好说。”
陈东没接话，只是轻轻转了下手腕上的袖扣。
“这样吧。”周建国主动拉开文件袋，“我让财务处整理了一份同期项目的对比数据，供你们参考。顺便，能不能把你们这边的原始资料复制一份给我？我回去也帮着核一遍，万一有疏漏，咱们早发现早调整。”
这是试探，也是逼宫。
陈东笑了下：“材料正在归档，U盘还没整理完。您要是不急，下午三点我让人送过去？”
“那倒不用。”周建国摆手，“我自己来取就行。”
两人又聊了几句场面话，周建国起身离开。门关上前，他回头说了句：“陈厅长，做事认真是好事，但也得看时机。有些事，不是查不明白，是不该查得太明白。”
门合拢，陈东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
他没动，等了十分钟，才重新接入系统商城，消耗500积分兑换“虚拟文件生成模板”。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他在后台创建了一份名为《社会化采购试点阶段性分析》的文档，内容结构完整，条目清晰，但从第三章开始，所有关键数据都用“待补充”“暂未核实”标注，逻辑链条故意留下几处断裂点。最后加了一张模糊的流程图，箭头指向三个并列公司名称，其中一个正是阳川咨询，但没有任何资金数额或转账记录。
下午两点五十八分，他将这份文件拷贝进一个普通U盘，插在电脑侧边。
三点整，周建国准时出现。
陈东请他坐下，亲手递上U盘。“让您久等了，这里面是我们目前整理的所有基础材料，还不完善，您先看看。”
周建国接过，插进自己带来的笔记本。屏幕亮起，他逐页翻阅，手指滑动得很慢。看到流程图时，他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整体框架不错。”他说，“看来你们确实还在初期阶段。”
“是啊。”陈东叹口气，“光是合规性论证就花了快一周，更别说深挖资金流了。这种事，一步错步步错，不敢马虎。”
周建国合上电脑，站起身：“态度端正就好。我相信你能把握好分寸。”
送他出门后，陈东回到座位，立刻调出岗亭监控后台。十分钟后，系统提示：尾号867车辆已驶离大院，方向城南。
他打开加密通讯工具，输入一串简码：“风起东南，网已布好，静待雨落。”发送对象是侯亮平，没有多余解释。
傍晚六点，张志明来了。
他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档案盒，脸色比上次见面时更沉。“陈厅，省里刚开完协调会，有个精神要传达到你这儿。”
“你说。”
“说是当前重点工作是维稳和推进改革项目，个别遗留问题可以‘适度延后’。”张志明低着声，“有人提了一句，说你这边动作太密，容易影响大局。”
陈东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点头：“我知道了。请你转告，每一份材料都会经得起检验，请组织放心。”
张志明没料到这个回答，愣了一下。“你就这句？”
“再多的，我现在不能说。”陈东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辆刚停稳的黑色轿车，“但我不会停。”
张志明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句：“你自己小心。”
人走后，陈东坐回办公桌前，打开系统界面。积分余额显示74,650。他滑动列表，在“短期记忆模拟器”上停留片刻，没点确认。反而切换到监控预设程序，将识别阈值调至最高，一旦周建国或尾号867车辆再次进入大院，系统将在三秒内自动激活行为分析模块。
窗外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他喝了口凉透的茶，翻开一本新文件，笔尖在纸上划动，写下几个关键词：资金跳转、空壳法人、境外登录Ip。写完后，他把纸塞进抽屉，顺手按下了桌面下的隐藏开关。
整层楼的电源短暂闪了一下。
监控接收器同步重启，画面重新加载。后门岗亭视角中，一名穿物业工装的男人正蹲在通风口下方，手里拿着一把小螺丝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