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推开防火门，走廊尽头的电梯已经停稳。他走进去，按下负二层。电梯门关上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通道入口，雨水顺着墙角流下来，在地面积成一小片水洼。
他走出电梯，穿过停车场角落的两排立柱，来到一间不起眼的金属门前。刷卡，输入密码，门锁咔哒一声打开。里面是间三十平米左右的房间，墙上挂着三块监控屏，桌上摆着一台加密主机和一台独立打印机。这是他私下设的点，不联网，也不登记在案。
他脱下外套搭在椅背，右臂还有些发紧。刚才搏斗时用力过猛，伤口渗血了。他没管，先从内袋掏出U盘插进主机。屏幕亮起，技侦协查系统的标记数据开始加载。灰色面包车的特征信息跳了出来：右侧大灯破损、左后轮年检标褪色、车牌首字母疑似L。
他把这条记录拖到“行动执行层”文件夹下，接着调出派出所送来的物证清单。安全帽内衬上的“宏达建安”字样被拍成了高清图。生产批次是去年十二月，全市只发了两百顶，项目工地集中在城南片区。这家公司三个月前中标了政法委附属设施维护工程，合同金额十二万，签字人是周志明。
陈东记下这个名，切换窗口登录财政监管系统。输入项目编号后，资金流向自动呈现。十二万元拨款进入宏达建安账户当天就被转出，经过三家空壳公司周转，最终汇入一个注册地在开曼群岛的离岸账户。他继续追踪，发现该账户曾在两周前向“山水庄园”旗下一家文化公司支付过一笔八万元的服务费，用途标注为“活动策划”。
这笔钱的时间点很关键。赵瑞龙最近一直在调动境外资金，而山水庄园正是他用来洗钱的核心平台之一。陈东将这条路径标记为“资金溯源层”，用红线连接两个节点。目前来看，公共财政资金通过虚假工程流入赵瑞龙控制的体系，已经形成初步闭环。
但他知道，光有资金链还不够。必须证明这背后存在人为操控。他退出系统，闭上眼，意念沉入识海。玉简界面浮现，他选择“短期因果推演”功能，消耗800积分激活权限。
三维图谱在脑海中展开。周志明在过去半年审批过的类似小额维修项目共十七项，平均金额不超过五万。像十二万这种明显偏高的合同，通常需要副主任以上级别复核。但这次没有走流程，也没有留批示记录。系统分析显示，在无明确上级指令情况下直接签署的概率低于7%。这意味着要么有人授意，要么他本身就在执行某种任务。
陈东睁开眼，把这一条写进文档：“决策传导异常，存在隐性指挥链条。”他重新整理四层结构：第一层是袭击事件中的物证，指向宏达建安；第二层是资金流转路径，连接赵瑞龙的利益网络；第三层是审批行为反常，暗示高层干预可能；第四层还需要补一个人物动因。
他打开手机相册，翻到那张物业人员的照片。放大耳型、发际线、脖颈角度，与前几天调取的祁同伟司机档案照对比。两人发型一致，左侧耳朵轮廓几乎相同。更重要的是，那人左手虎口有一道新鲜划痕，边缘不齐，像是玻璃割伤。
陈东想起袭击现场的画面。面包车转弯时蹭到了围挡铁架，副驾驶窗被人从外面砸破。当时没人下车，但车里肯定有人受伤。如果司机就是这名伪装成物业人员的家伙，那他的伤就能对上。
他把照片导入主机，用图像比对工具做轮廓匹配。结果显示相似度达到91%。虽然不能作为法庭证据，但在内部调查中足以构成合理怀疑。他将此人列为“执行人员A”，归入行动执行层，并备注：“参与非法拘禁，具备现场直接接触条件。”
现在四层都齐了。他新建一个pdF文件，命名为“证据链整合报告”。首页列出四个模块：
一、行动执行：安全帽品牌批次确认、车辆特征锁定、嫌疑人身份比对；
二、资金流向：公共资金经空壳公司转移至境外账户，与山水庄园子公司发生交叉往来；
三、决策漏洞：周志明越权审批高金额合同，缺乏正常流程支持；
四、人物关联：祁同伟司机出现在袭击前后关键场景，左手伤情与作案过程吻合。
每一条都附带原始数据截图、系统分析结果和时间戳。他逐一检查来源是否可追溯，确保每一环都能经得起审查。做完这些，他又打开打印机，将整套资料打印出来，装进牛皮纸袋。
最后一步，他在加密主机上创建了一个新压缩包，设置双重验证密码。文件包含所有电子版证据、推演模型和备份日志。压缩完成后，他把U盘拔下来，连同纸袋一起放进桌下的保险箱。转动旋钮锁死，输入指纹确认。
房间里只剩下主机风扇的轻微响声。他坐回椅子，喝了口凉掉的茶。窗外雨声小了，灯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地面投出几道横线。
他打开系统界面，查看积分余额。自从上次接触赵德汉赃款以来，陆续积累了不少。最近几笔来自林仲案的资金也已计入，总数超过三千五百万。他没有立刻兑换新东西，而是退回主菜单，关闭玉简。
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经不能再靠个人能力推进。证据链完整了，接下来需要正式程序介入。他拿起座机，拨通一个内部号码。
接电话的是技术科的小李。
“是我。”陈东说，“你待会会收到一封加密邮件，主题是‘设备巡检通知’。”
“收到。”
“里面有份附件，标记为紧急等级。不要打开，也不要转发，等我通知再交给指定接收人。”
“明白。”
“另外，今晚七点前，把b3通道的备用线路切到独立电源。”
“好的。”
挂断电话，他站起身，把椅子推回原位。桌面上什么都没留下，只有杯底压住的一角便签纸微微翘起。他没去揭，转身走向门口。
手握住门把时，他停下，回头看了眼主机屏幕。右下角时间显示十六点四十三分。距离交接还剩不到三个小时。
他拉开门，走出去，反手锁好。走廊灯光稳定，脚步声渐渐远去。
主机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
一个未发送的草稿邮件静静躺在发件箱里，收件人字段为空。
标题是：【行动终止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