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插进锁孔，转动，门开了。
屋里和离开时一样，没多出什么，也没少什么。陈东站在玄关，低头看向鞋柜最底层。那个备用钥匙盒还在原位，盖子掀开了一条缝。他蹲下，手指伸进去，摸到了那张纸条。
纸是省政府机关常用的A4打印纸，裁成小块，边缘整齐。他取出纸条，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字：“你查不到十年前的事。”
他没说话，也没动。手指捏着纸条，轻轻搓了搓边角。这纸的质地他认得，是省政协文印室专用的那种，带暗纹水印，外单位买不到。
系统界面在意识中浮现。他调出“纤维溯源分析”，将感知集中在纸张上。几秒后，结果出来：原料批次编号0237，签收单位——省政协办公厅秘书一处，签收时间去年六月。
不是随便找的纸。
他把纸条放进证物袋，封好，放在书桌一角。然后打开笔记本，新建文档，写下三句话：
他们怕我查十年，说明十年前有事。
他们敢留纸条，说明已经乱了阵脚。
他们不动家人，说明还有忌惮。
写完，他合上电脑，走到白板前。上面贴着几张照片、几条时间线、几个名字。他拿起笔，在“刘新建”下面画了一道横线，又在旁边写了个词：“心理战。”
他知道这是警告，也是试探。对方想看他慌，想看他乱查，想让他冲进一个早就设好的坑里。
他不能乱。
他闭眼，调出系统商城，找到“心理抗压训练·中级”，点击兑换。500积分扣除，一股温热感从太阳穴扩散开来，心跳慢慢平稳。
再睁眼时，他已经想好了三套方案。
第一套：继续走正规流程，等审批，耗时间，但安全。问题是，敌人也在等，等他停下。这条路走不通。
第二套：绕过程序，直接调取敏感资料。风险大，一旦被抓住就是违纪，可现在手里有沙瑞金默许的“高层关系网”权限，能短暂绕开部分监管节点。只要不出错，没人能立刻反制。
第三套：放风出去，说自己要查十年前旧账，引对方主动暴露破绽。但太冒险，万一他们狗急跳墙，反而打乱节奏。
他选第二套。
天还没亮，他就到了办公室。电脑开机，登录内网，进入权限管理后台。他输入临时认证码，系统提示“高安全级访问已激活”，有效期七十二小时。
他申请调取省政协2012至2013年度公务接待报销台账。这类数据按理要三级审批，但现在可以直接下载加密包。
文件十分钟内传到本地。他插入U盘备份，开始逐条筛查。
系统“数据交叉比对模型”启动，设定关键词：刘新建、餐饮、超标准、非工作日、异地消费。
筛选结果跳出三笔异常记录。
第一笔：2013年2月16日，金额两万八千元，报销单写的是“接待上级调研组”，签字人刘新建。消费地点标注为“京州迎宾楼”，可实际上那天迎宾楼没有接待任务，监控记录为空。
第二笔：2013年2月18日，一万五千元，用途“节日期间应急会议餐费”，地点同样是迎宾楼。但当天省委值班表显示，无任何会议召开。
第三笔：2013年2月20日，三万六千元，报销附件是一张手写菜单，落款餐厅名为“清雅居”。他在地图上搜不到这家店，通过系统查询工商注册信息，发现该名称从未备案。
他盯着屏幕，一条一条往下看。
这三笔钱的时间，正好是王德海回老家守丧的那几天。车队没出车，领导没聚会，饭局根本不存在。
可钱报出来了，还批了。
他把这三条记录导出，加上消费地点卫星图、工商信息截图、值班记录对比表，整理成一份简报。标题写得很平实：《关于刘新建同志近三年公务接待费用异常情况的初步核查建议》。
他加密发送给侯亮平，附言只有八个字：“程序可慢，证据不伪。”
上午十点，调查组内部例会。
几个人围坐在会议室，气氛有些沉。一名组员低声说：“昨晚我回家，楼下停了辆陌生车，一直没走。”另一人接话：“我也听说了，有人在打听咱们谁负责哪块。”
没人提纸条的事，但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陈东坐在主位，听完大家汇报，打开投影仪，播放一段录音。
是刘新建在政协一次内部会议上的讲话片段：“有些同志啊，太较真。查来查去，搞得上下都不安心。和谐两个字怎么写？和是禾字旁加个口，大家都吃得饱，才叫和。谐是言字旁加个皆，人人都闭嘴，才叫谐。”
声音不大，语气像聊天，可意思清楚。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陈东关掉录音，开口：“他们越想让我们停，就越说明我们在路上。十年前的事，我们现在确实查不全。但只要账还在，人就在，纸包不住火。”
他顿了顿，“从今天起，成立内务核查小组，由我直管。所有线索流转必须双人确认，对外统一口径。你们只管依法办事，别的，我来扛。”
没人再说话。
散会后，技术科送来最新追踪报告：昨夜出现在他家附近的黑色轿车，车牌属一辆报废车辆，登记车主三年前去世。摩托车骑手使用的头盔内置通讯设备，信号接入山水庄园私人基站。
他看完报告，没下令追查。
他知道现在不能动。
一动，对方就会缩回去。
下午三点，他收到纪检组回执：刘新建三笔报销问题已被标记为“待核实”，初步认定存在虚假列支嫌疑，可作为下一步谈话依据。
他把这条信息存入核心档案，标记为“一级关联线索”。
傍晚六点，办公室灯还亮着。他坐在桌前，袖扣在灯光下微微反光。外面走廊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系统提示：检测到外部Ip尝试访问加密云端，来源已屏蔽。
他看了一眼，关闭提醒。
然后打开笔记本，在今日工作日志末尾写下一句话：“今天没推进传唤流程，也没抓人。但我们已经踩进他们的影子里了。”
他合上电脑，起身收拾东西。
外套搭在椅背上，他拿起来穿上，顺手摸了摸内袋。那份装着纸条的证物袋还在。
走到门口，他停了一下，回头看了眼白板。
上面原本写着“稳住”，现在下面多了一行小字：“他们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