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白炽灯嗡嗡作响,林夏盯着桌角那枚沾着血渍的钢笔——这是从坤沙心腹阿彪身上搜出的,笔帽内侧刻着个模糊的“林”字,和父亲那支几乎一模一样。
“指纹比对结果出来了。”SwAt队长推门进来,把报告拍在桌上,“笔杆上除了阿彪的,还有你父亲的指纹。”
林夏的指尖在报告上划过,纸张边缘的毛刺刺得指腹发麻。三个月来,她总在午夜梦回时看见父亲倒在血泊里的样子,弹道报告说那是近距离自戕,可她始终不信——父亲的右手早年受过枪伤,根本握不稳装满子弹的格洛克。
“阿彪招了吗?”她抬头时,发现队长的眼神有些闪躲。
“他只反复说一句话。”队长压低声音,“‘墨香斋的账本,能换他女儿一条命’。”
墨香斋这三个字像根针,刺破了林夏强装的镇定。那是父亲退休后开的小墨庄,就在老城区的巷子里,去年冬天突然关了门,玻璃上的“松烟墨”招牌至今还蒙着层灰。
她抓起外套往外走,防弹衣的硬边硌着肋骨,疼得很真切。警车驶过凌晨三点的街道,路灯在积水上拖出长长的光带,像父亲生前研磨的墨汁,浓得化不开。
墨香斋的卷闸门锈得厉害,林夏用液压钳剪开锁链时,铁屑簌簌落在手背上。推开木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霉味和松烟的气息涌出来,墙角的蜘蛛网挂着去年的枯叶,在穿堂风里轻轻晃。
“分头找。”她对跟来的队员比了个手势,自己径直走向里间的书柜。父亲总说重要的东西要藏在最显眼的地方,就像他当年把缉毒笔记夹在《芥子园画谱》里。
第三排书架果然有松动的木板。林夏伸手一抽,整排书突然往里陷,露出个半尺见方的暗格,里面躺着个铁皮盒,锁扣上还挂着把黄铜小钥匙——是父亲书房抽屉的同款。
盒子打开的瞬间,队员小张“嘶”了一声。里面没有账本,只有一叠泛黄的汇款单,收款人都是“陈默”,金额从几千到几万不等,汇款地址全是边境小城,最早的一张距今正好三年。
“陈默……”林夏捏着汇款单的指尖泛白,“就是那个失踪的研究员?”
队长凑过来看,突然指着其中一张的备注栏:“这行小字是什么?”
放大镜下,模糊的圆珠笔字迹渐渐清晰:“购松烟墨五十斤,发往佤邦。”佤邦是坤沙集团的老巢,哪用得着这么多松烟墨?
这时,林夏的手机突然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张照片里,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被绑在椅子上,背景是间破仓库,墙角堆着几袋印着“食用碳粉”的麻袋。
“明早八点,带账本到港口三号仓库。”短信紧跟着进来,“别耍花样,我们盯着你呢。”
小张想回拨过去,却被林夏按住。她盯着照片里的麻袋,突然想起父亲最后一次住院时说的话:“好墨要三分胶,七分烟,掺了别的东西,写出来的字就散了。”
“去查去年冬天从墨香斋发往边境的物流。”她把铁皮盒塞进包里,“重点查标注‘碳粉’‘颜料’的包裹。”
警车再次启动时,天已泛白。林夏看着窗外掠过的早餐摊,蒸汽里混着油条的香味,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总在磨墨时给她炸油条,说墨香和油香混在一起,才是过日子的味道。
物流站的老会计翻了半天才找出记录,纸张边缘卷得像波浪:“林老师那阵子确实发了不少货,说是给边境的文化站捐墨条。”他指着其中一页,“就这个,五十斤松烟墨,收件人写的是陈默。”
林夏的目光落在“货物描述”栏,那里用铅笔写着“易碎品”,底下还有行被划掉的小字:“内附配方单”。
“配方单……”她突然抓起电话,“队长,查陈默的银行流水,特别是去年冬天,有没有大额转账给化工原料厂。”
挂了电话,她蹲在地上翻铁皮盒,在汇款单夹层里摸出张揉皱的便签,上面是父亲潦草的字迹:“烟配胶,毒配料,墨里藏的,都是人心。”
这时,队长的电话打了进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急促:“查到了!陈默去年从化工厂买了大量乙醚,收款账户是……坤沙集团的空壳公司!”
林夏捏着便签的手突然一抖,纸角划破了掌心。她终于明白那些松烟墨里藏着什么——不是账本,是制作新型毒品的配方,用墨条的外壳伪装,通过物流站的绿色通道,源源不断流向边境。
而父亲,恐怕早就发现了这一切。
她抬头看向窗外,物流站的铁门正缓缓升起,晨光涌进来的瞬间,她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父亲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道墨痕,模糊,却执拗地不肯消散。
“备车。”林夏站起身,掌心的血珠滴在便签上,晕开一小团暗红,“去港口三号仓库。”
她知道,这场仗不能等天亮。那些藏在墨香里的罪恶,那些裹在亲情里的谎言,总得有人亲手揭开。就像父亲说的,墨能写字,也能记录真相,哪怕真相的背后,是烧得只剩灰烬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