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巴达王宫的两日停留,对帕里斯而言,短暂得如同一个被加速了的美梦,却又漫长得足以将他灵魂的每一个角落都烙上海伦的影子。墨涅拉俄斯王尚未归来,这空档期成了滋生孽缘的绝佳温床。在阿芙洛狄特神力那无孔不入的催化下,一切理智的堤坝都在欲望的潮水前土崩瓦解。
帕里斯几乎利用了每一个可能的瞬间接近海伦。他不再是那个略显青涩的牧羊王子,而是在美神指引下,无师自通地成为了最蛊惑人心的求爱者。他避开耳目众多的正式场合,在宫廷的花园廊柱间、在可以眺望泰格特斯山脉的露台上,“偶遇”独自散步或休憩的海伦。
他的话语,不再是初见面时略显浮夸的赞美,而是变得更加细腻、更加具有穿透力。他描绘特洛伊的富庶与繁华,不同于斯巴达的刚硬,那是一座拥有“流淌着黄金与象牙”的宫殿、市场充斥着东方奇珍的梦幻之城。他讲述爱琴海对岸的风情,讲述小亚细亚的柔美月光与温暖海风,讲述一个没有严苛军纪、更注重享乐与艺术的文明。
“在那里,美丽不应被束缚在粗犷的石墙之内,而应在最华贵的宫殿中被供奉,被赞叹。”帕里斯凝视着海伦,眼神炽热而专注,“您的光辉,属于整个世界,而非仅仅斯巴达这一隅之地。墨涅拉俄斯……他是一位强大的王者,但他可曾真正懂得,如何呵护一朵世间最娇贵的玫瑰?”
这些话语,如同最精准的箭矢,一支支射中海伦内心最柔软、也最不为人知的角落。她在斯巴达,是王后,是象征,是被无数目光仰望的“人间绝色”,但从未有人如此直白地、如此充满激情地,将她作为一个纯粹的女人来渴望,来奉承。墨涅拉俄斯待她尊重,却更像是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缺乏帕里斯眼中那种几乎要将她吞噬的、野性的爱火。
阿芙洛狄特的低语,同样在海伦心神中回响,将帕里斯的诱惑包装成命运的召唤:
(带着醉人芬芳与叛逆的悸动) “…他才是懂你的人…他能带你脱离这枯燥的牢笼,去往应许之地…在那里,你的美丽将得到真正的绽放,你的爱情将如烈火般燃烧…这才是你,宙斯之女,应有的命运…”
厌倦、对激情的渴望、对自身美貌所应得之待遇的潜在不满,以及对“命运”的模糊敬畏,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在神力的催化和帕里斯猛烈的攻势下,海伦的心防彻底失守了。她开始回应帕里斯更加露骨的情话,默许他一次比一次更亲近的接触。她看着他献上的、来自东方的精美珠宝与柔软丝绸,眼中闪烁着被取悦的光芒,那是在斯巴达从未有过的、属于纯粹女性的虚荣与快乐。
埃涅阿斯忧心如焚,他几次三番找到帕里斯,近乎哀求地提醒他此行的初衷、可能引发的后果,甚至搬出了拉俄墨冬王的严令。
“王子!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再待下去,必将酿成大祸!您这是在玩火!”埃涅阿斯脸色苍白,声音因恐惧而沙哑。
但此时的帕里斯,已然听不进任何劝告。他眼中只有海伦那令他疯狂的身影,脑海中只有与她双宿双飞的瑰丽图景。他甚至对埃涅阿斯产生了不满,认为这位老臣是在阻碍他追寻命中注定的爱情与荣耀。
“埃涅阿斯,你看不到吗?这是神意!是阿芙洛狄特女神的安排!”帕里斯不耐烦地挥手,“若你畏惧,自可先行返回色雷斯,我处理完‘私事’,自会与你们汇合!”他已完全将外交使命抛诸脑后。
埃涅阿斯看着帕里斯那执迷不悟的样子,深知已无法挽回。他若强行带走帕里斯,必遭其怨恨,甚至可能引发冲突;若放任不管,后果不堪设想。在巨大的压力与对帕里斯的最后一丝维护下,他痛苦地选择了沉默,只能暗中祈祷不要东窗事发。
时机,在帕里斯的焦灼等待中,终于到来。墨涅拉俄斯即将返回王宫的消息传来。
最后一夜,月光被稀薄的云层遮掩,星辰黯淡。在王宫一处偏僻的、通往海港的侧门外,一场秘密的会面正在进行。
帕里斯紧紧握着海伦的手,能感受到她指尖的冰凉与微微的颤抖。她换上了一身深色的斗篷,遮住了惊人的容颜,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依旧明亮的、充满了矛盾与决绝的眼睛。
“海伦,跟我走!”帕里斯的声音急促而充满诱惑,“我的船就在港口!天亮之前,我们就能驶入大海!去特洛伊!那里有最美的宫殿、最柔软的床榻、最热烈的爱在等待你!你将是特洛伊最珍贵的明珠,而我,将是你唯一的守护者!”
海伦看着他,看着这个将她从沉闷现实中唤醒,给予她危险却极致诱惑的年轻王子。对未知的恐惧、对背叛丈夫的愧疚,如同冰冷的丝线缠绕着她。但帕里斯描绘的未来、那被神只许诺的“真爱”、以及对打破现状的强烈渴望,最终压倒了这一切。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点了点头。
“我……跟你走。”
没有更多的言语,帕里斯狂喜地拉起她的手,如同窃取世间最珍贵宝藏的盗贼,迅速没入通往港口的阴影之中。埃涅阿斯安排的几名绝对忠诚的随从,早已在此接应。
他们悄无声息地登上了那艘装饰着特洛伊雄鹰的快船。船帆迅速升起,缆绳被砍断。
在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里,在斯巴达王国尚在沉睡之时,载着帕里斯与海伦的船只,如同一个悄无声息的幽灵,驶离了吉雄港,融入了浩瀚而未知的爱琴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