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城区,第七区。
一处被称作为血肉磨坊的地下角斗场。
刺鼻汗臭与血腥味以及廉价酒精混在一起,几乎快要凝成实质。
一个浑身刺青的壮汉被一脚踹中胸口,身体如破袋般飞出,撞在生锈的铁丝网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再没了任何动静。
忽地整个角斗场爆发出一阵高昂的欢呼,无数人显得无比疯狂和兴奋。
场地中央,一个青年缓缓收回了腿,环顾了一眼在场陷入血腥刺激的疯狂人群,眼里闪过了一丝不屑与讥讽。
青年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身材并不魁梧,甚至有些精瘦,但每一寸肌肉都仿佛由钢铁铸成,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背心,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狰狞的伤疤,旧伤叠着新伤,如同一张记录着十年血泪的地图。
青年有着一张过分英俊的脸,只是那双眼睛,冰冷得不带丝毫人类的情感,如同蛰伏在深渊中的毒蛇。
他就是陆枫。
十年前那个被狼狈赶到下城区的男孩,如今已是第七区令人闻风丧胆的“疯狼”。
“还有谁?”
陆枫淡漠的目光扫过周围一圈噤若寒蝉的帮派头目。
无人敢与他对视。
这十年,他用无数次的生死搏杀,用敌人的鲜血与骨头,为自己铺就了一条通往顶端的路。
他不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握紧的拳头。
恨意是最好的燃料,支撑着他从无数次死亡边缘爬回来,变得更强,更冷酷。
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扭动着腰肢,端着一杯酒走到陆枫面前,媚眼如丝。
“枫哥,这是孝敬您的。”
陆枫接过酒杯,看都没看她一眼,将酒液倾倒在地上,浇在刚刚死去的壮汉脸上。
“把他的地盘接收了,不听话的,就和他一个下场。”
他丢下酒杯,转身离开,身后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他厌恶这里的肮脏,却又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每一次将敌人踩在脚下,他都会想起十年前他被按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衣服被扒走的屈辱。
以及秦晚抛弃他时的冷漠,和那个抢了他所有的贱种秦修。
陆枫捏紧拳头走在阴暗的巷道里,嘴里咀嚼着秦晚和秦修两人的名字,眼底的寒潭泛起森然的杀意。
他要回去。
但他要以一个征服者的姿态回去,将那对母子曾经施加给他的所有屈辱,百倍千倍地奉还。
就在这时,一个手下匆匆跑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疯狼哥,东边十六区那边来了伙新人,自称‘镇魔帮’,行事很古怪。”
“古怪?”陆枫脚步一顿。
“他们不抢地盘,不收保护费,反而在清剿我们圈养的那些‘小可爱’,还给那些贱民分发食物和药品,说是要建立什么新秩序。”
手下口中的“小可爱”,是下城区各个帮派默认的规则,圈养一些弱小的诡异,定期用流浪汉或者得罪了帮派的人去投喂,以此换取诡异不主动袭击自己的地盘。
陆枫的眉头皱了起来。
在下城区这种混乱之地,建立秩序?
这比宣称自己是神明还要可笑。
“镇魔帮……”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有点意思。”
与此同时,安博私立学院。
苏小小站在学院宏伟的大门前,仰望着这栋充满大气磅礴的建筑,眼中闪过一抹新奇。
这里与组织那冰冷、充满消毒水味的基地截然不同。
阳光,绿树,穿着干净校服、脸上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学生。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
“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吗?”苏小小轻声自语。
她按照李萧给的地址,很轻易就办好了入学手续。李天明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一切,她是以上城区李家一个远房私生女的身份入学的。
这个身份不高不低,既能让她享受不错的资源,又不会过分引人注目。
她没有去教室,而是径直走向了图书馆。
李萧给她的资料里提到,秦修虽然成绩常年第一,却极少出现在课堂上,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图书馆里。
图书馆很安静,巨大的穹顶下,一排排书架延伸至远方,空气中弥漫着纸张与墨水的芬芳。
苏小小迈着轻巧的步伐,目光在书架间逡巡。
她很快就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安静的少年。
少年坐在一张靠窗的木桌旁,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他穿着和周围学生一样的校服,却自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安静,深邃,仿佛与周围的喧嚣隔着一个世界。
他的侧脸线条完美,披肩被束起的长发随意的搭在身后,就宛如一幅从画里走出来的古人,充满了一股历史的沉淀。
苏小小说不出那种感觉,因为有些东西距离他们这个时代已经太过于久远。
久远到这里的人已经忘掉了那些丢失在时空长河当中优美的语句。
公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
苏小小心脏突然跳漏了半拍。
是他。
即使十年过去,他依然记得少年右眼角有颗小痣。
虽然那张脸已经褪去了稚气,变得棱角分明,但她还是一眼就寻到了位置。
那个在她记忆深处,挥之不去的小男孩,那个在她最黑暗最绝望给予了她一丝光芒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纯粹无害的转学生。
抱着一摞书,她“不经意”地从他身边走过。
“哎呀!”
一声轻呼,她脚下一绊,怀里的书本顿时天女散花般洒落一地。
这是最老套的搭讪方式,但往往也最有效。
正在看书的林渊连头都没抬。
在苏小小靠近他十米范围时,他就已经察觉到了。
一股微弱但极其特殊的气息,与正常人格格不入,带着一丝阴冷,却又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完美地收束着,没有泄露分毫。
这种感觉,他只在御诡师身上感受过。
林渊嘴角勾起了一丝莫名的微笑,“这是鱼儿上钩了吗!”
十年前那场大范围诡灾他可是记忆犹新,S级御诡师那种支配一切的力量,他可是深有感触。
所以在下城区他才会让学徒们以武馆的形式去试一下水。
与世家明面上的存在不同,御诡师协会往往隐藏在暗处,想要找到他们,那就必须丢出让他们感兴趣的鱼饵。
而他也想弄清楚南城下城区御诡师协会的力量有多大,知己知彼,才不会被打的措手不及。
书本掉落的声音响起。
林渊终于抬起了头,深邃的目光落在手足无措的少女身上。
她长得很漂亮,大眼睛,白皮肤,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只是那场摔倒,太过刻意。
“抱歉,抱歉!是不是打扰到你了?”苏小小连忙蹲下身捡书,脸颊泛起一丝恰到好处的红晕。
林渊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她掉落的一本书上。
《古代符号学简史》。
一本相当冷僻的书。
他站起身,弯腰捡起那本书,递给了她。
“没事。”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苏小小接过书,指尖不经意地碰到了他的手指。
冰凉的触感,让她心中微微一动。
她抬起头,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谢谢你!我叫李苏小,是今天刚转来的。你呢?”
“秦修。”
林渊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重新拿起了书,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被无视了?
苏小小微微一愣。
她对自己伪装的魅力很有信心,再加上她暗中催动的一丝诡域力量,足以让任何同龄男性对她产生强烈的好感。
可眼前的秦修,眼神清澈得像一汪寒潭,没有掀起丝毫波澜。
她抱着书,站在原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林渊翻过一页书,余光却始终锁定着那个还未离开的少女。
呵呵,一个伪装成普通人的御诡师,混进学院,还刻意接近自己。
林渊忽然想看看他不接戏,这个女人又会做什么。
苏小小站立半天,突然觉得很尴尬,她没有想到还有年轻男子面对她无动于衷。
最终她还是没有厚着脸皮去打扰林渊,毕竟那样就太明显了。
抱着书,悻悻地在离林渊不远的一张桌子坐下,假装认真地看了起来,心里却在飞速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就在这时,下城区,第七区与十六区的交界处。
陆枫站在一栋废弃大楼的楼顶,冷风吹动着他的衣角。
他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一片区域,那里不再有哭喊和惨叫,反而有穿着统一制服的人在巡逻,甚至在修补破损的房屋。
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与周围的混乱格格不入。
一个手下站在他身后,恭敬地汇报。
“疯狼哥,查清楚了,镇魔帮的头目,有可能是来自武馆的人。
从他们使用的药品,来自秦氏药业,就可以推算出来,因为这种药品几乎进入武馆的每一个人都要服用。”
“秦氏……武馆……”
陆枫的身体忽然一僵。
他缓缓转过头,那双死寂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黑色的火焰,带着滔天的恨意与一丝扭曲的兴奋。
不过很快他就把这丝兴奋给压了下去。
他不确定秦氏药业是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秦氏。
但是武馆,却又特别像他以前接受秦晚训练时所学的东西,这二者有联系却又不得不让他多想。
这些年他之所以能从一届孤儿爬上一帮之主的原因,不可否认要多亏秦晚那段时间的教导。
很多东西哪怕在没有基因药液的帮助下,只要他平时肯努力的朝着那个方向锻炼,都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肉体在一点一点变强。
从最初是孤儿院排斥的边缘人物,吃不饱,到渐渐他把一众孤儿打服,成为阳光孤儿院的一霸。
这里面秦氏锻炼法都有着不小的作用,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当初他父亲送他去秦晚身边是有多明智。
之后在吃饱喝足之后他更是加大了锻炼,这才有了他如今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