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失魂落魄的苏云舒,偌大的房间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渐沉的暮色。林寒渊站在原地,心中那丝因苏云舒而起的淡淡怅惘尚未完全平复,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客厅,忽然想起想要留给我和苏云舒二人单独空间,出去遛弯的爷爷。
老爷子平时遛弯,最多个把小时就该回来了,今天却迟迟不见踪影。
林寒渊摇了摇头,将那些纷乱思绪暂时压下。他走进厨房,翻找着冰箱里有限的存货,动作麻利地切洗炒烹,没多久就弄出了两个简单却香气扑鼻的下酒菜——一盘花生米,一盘葱花炒鸡蛋。他又找出老爷子珍藏的那瓶老白干,烫了两杯。
暖黄的灯光下,两杯温好的白酒氤氲着热气,两碟小菜散发着家常的香味。林寒渊坐在沙发上,看着墙上的老挂钟指针一格一格地挪动,心里盘算着,确实好久没陪爷爷好好喝两杯,聊聊天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透。桌上的菜凉了,他又端去厨房热了一遍,酒凉了,他又重新温上。可门口始终没有响起那熟悉的、略带拖沓的脚步声。
一种莫名的不安,开始像细小的藤蔓,悄悄缠绕上林寒渊的心头。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往好的方面想,或许老爷子是遇到了老棋友,在公园杀得难解难分?或者是……
“这小老头,”林寒渊忍不住低声调侃了一句,试图驱散那丝不安,“莫非真在公园相中了哪个志趣相投的小老太太,聊得忘了时辰?”
这玩笑话并没能让他轻松多少,反而让等待显得更加焦灼。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
“嗡嗡嗡……!”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毫无预兆地剧烈震动起来,屏幕骤然亮起,打破了满室的寂静。
林寒渊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心头一跳,下意识地以为是沈炽玫处理完沈家的事务,打电话过来,或许会带着点小女人的娇嗔,告诉他她已经回到别墅,等他回去。
然而,当他目光落在屏幕上时,眉头瞬间紧紧锁住,心头那根弦猛地绷紧!
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没有归属地显示,数字排列透着一股刻意的混乱感。
林寒渊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他没有任何犹豫,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却没有立刻开口。
电话那头,先传来一阵轻微的、仿佛刻意压抑的电流杂音,随后,一个经过明显处理、低沉而阴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得意,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
“林寒渊,是吧。”
不是疑问,而是确认。
林寒渊的心沉了下去,声音冷得像冰:
“哪位?”
对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一种缓慢而残忍的语调,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
“你爷爷,林建国……”
那声音故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欣赏他可能的惊慌,然后才一字一顿地宣告:
“在、我、手、里。”
“腾——!”
林寒渊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动作快得带起了一阵风!他周身原本收敛的气息瞬间失控,一股如有实质的、冰冷刺骨的恐怖杀意如同火山喷发般汹涌而出,席卷了整个客厅!桌上的酒杯被这股无形的气势震得微微颤动,酒液荡漾。
客厅里的温度,仿佛骤然降到了冰点。
林寒渊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手机外壳甚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细微“咯咯”声。他强行压下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暴怒和担忧,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声音嘶哑而危险:
“你想怎么样?”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发出一声短促而阴冷的轻笑,带着一切尽在掌握的得意:
“来郊区,废弃的赵家祖宅。”
他的语气变得冷漠而残酷,仿佛在宣读判决书:
“我等你。”
“你欠下的债……”
“该还了。”
话音刚落,根本不给林寒渊任何追问或讨价还价的机会,听筒里便只剩下了一片忙音。
“嘟…嘟…嘟…”
忙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寒渊缓缓放下手机,站在原地,如同一尊瞬间被冰封的雕像。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足以毁天灭地的黑色风暴。
赵家祖宅……
债……
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冰冷如刀。
没有任何迟疑,他转身,如同一支离弦的箭,猛地冲出了家门,身影瞬间融入了外面的夜色之中,只留下桌上那两杯再也无人品尝的温酒,和两碟早已凉透的小菜。
林寒渊如同黑夜中的猎豹,几步便冲到楼下,猛地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车子却并未立刻启动。他需要信息,需要确认,更需要后手。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拿出手机,第一个拨给了鬼手。电话几乎是秒接。
“头儿?”鬼手的声音带着惯有的跳脱。
“鬼手,把周文博的电话号码给我。”林寒渊的声音冰冷、急促,没有一丝废话,如同出鞘的刀锋。
电话那头的鬼手明显愣了一下,敏锐地察觉到了林寒渊语气中那不同寻常的压抑和冰冷,立刻收起了嬉皮笑脸:“号码发你了。头儿,出什么事了?”
林寒渊收到号码,语速极快地下达指令:“告诉山鹰,让他立刻带一队精锐,以最快速度赶往郊区废弃的赵家祖宅。我爷爷被劫了。”
没有等鬼手回应,他直接挂断电话。现在,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他立刻按照鬼手发来的号码,拨通了周文博的电话。
“嘟…嘟…”
电话响了许久,就在即将自动挂断时,被人不耐烦地接起,听筒里瞬间传来震耳的音乐声和男女的嬉笑声,紧接着是一个年轻男子气急败坏的咆哮:
“操!哪个不开眼的逼崽子?!不知道小爷我正在跟我的爱妃们开派对吗?!敢打扰老子雅兴,你他妈活腻了?!”
林寒渊的眼神在黑暗中冰冷如霜,声音却异常平稳,带着一种穿透喧嚣的寒意:
“我是林寒渊。”
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音乐声似乎被调小了些,周文博的声音带着疑惑和被打扰的不爽:“林寒渊?谁啊?不认识!还有,你怎么搞到老子私人号码的?”
“你派人来杀我,”林寒渊的语气依旧听不出波澜,但字里行间透出的冷意,却让电话那头的周文博莫名打了个寒颤,“现在跟我说不认识?”
周文博愣了一下,随即猛地想了起来——是了,江城那个将赵家灭掉的那个家伙。他为了给赵玉颜撑腰,派了家里一直养着的杀手-鬼手去的!
“呵……”周文博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重新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原来是你。命还挺大,鬼手那废物失手了?”
“我命大不大,不劳你费心。”林寒渊直接切入核心,语气陡然变得森然,“周文博,你为谁出头,我不在乎。你想要我的命,我也不反对,因为我现在也想要了你的命。但是——”
他话锋一转,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彻骨的警告:
“你千不该,万不该,动我爷爷。”
“呵,动又怎样?一个江城的老不死……”周文博嗤笑,浑然不觉。
“我爷爷,叫林建国。”林寒渊打断他,声音不高,却重若千钧,“京城那边的水有多深,势力如何盘根错节,我懒得去了解,以前也有人让我去摸清楚,但我嫌麻烦。”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
“你现在,立刻,马上,去问问你家能接触到核心圈子的老人——”
“问问他们,认不认识一个叫林建国的老家伙。”
“他后背,有一道从左边肩胛骨一直延伸到后腰的长长刀疤,是当年打十六国联军的时候,为了掩护战友,被敌人的指挥刀劈的。”
“他是一个打完仗就回了老家,不愿意给国家添一点麻烦的老兵。”
“他身上没有一官半职,朴实得像个老农。”
林寒渊的声音在这里微微提高,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力量:
“但你最好问问清楚,他那些还活着、散落在各个角落的老兄弟,现在都是什么分量!”
“无论你周家是主要从商,富可敌国;还是主要从政,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或是主要从军,根基深厚……”
“都无所谓。”
“去问!”
“问清楚了,你再掂量掂量,这个后果,你周文博,乃至你整个周家,承不承受得起!”
他根本不给周文博插话的机会,如同下达最后通牒:
“好了,话已至此。我等你电话。”
就在要挂断的瞬间,林寒渊仿佛又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语气平静,却蕴含着比之前所有话语都更冰冷的杀意:
“对了,周文博,记住我的话。”
“我会亲自去京城找你。”
“到时候,咱俩好好‘碰一碰’。”
“我倒要亲眼看看,你周家这棵大树,到底能不能护得住你!”
“还有——”
他最后一字一顿地宣告,如同刻下命运的判词:
“就算我爷爷这次平安无事,你我之间,也绝不可能就此了结。”
“这事,没完!”
“啪!”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林寒渊将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上,猛地一脚油门,汽车如同黑色的利箭,撕破夜幕,朝着郊区赵家祖宅的方向疾驰而去。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映照在他冰冷如雕塑的侧脸上,那双眼睛里,只剩下滔天的怒火。